这是沈西辞第一次接吻,嘴唇和牙齿被强势顶开,像骤雨,专横而放肆。雨幕中密集的水汽铺天盖地地包裹过来,令他唇齿鼻尖都是盛绍延的气息,密不透风,像是被一张网彻底俘获,逃脱不开。
这个亲吻仓促而短暂,可能只持续了几秒,但被放开后,沈西辞视线失焦,连舌尖都发麻,整个人陷在座椅里轻微地发着抖。
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外面有刺眼的车灯射过来。
沈西辞本能地眯了眯眼,空旷的马路上,有几辆车速度极快地靠近。
盛绍延也看着车窗外,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带着安抚:“是我们的人。”
车辆急停,向来镇定的莱森管家脚步凌乱地朝这辆车跑过来,先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司机和满地的血,他立刻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熟练地吩咐跟在后面的人把这个司机带上,又让人马上去把这附近的监控记录处理掉。
盛绍延已经下了车,将落在车里的枪和注射器交到莱森管家手里,接着,他迅速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俯下身,先用外套把沈西辞裹好,再将人打横抱起,穿过小雨,大步朝停在旁边的黑色迈巴赫走过去,命令:“立刻去合颐。”
“好的。”一听是要去合颐医院,又看见盛绍延的脸色冷得可怕,像覆着一层凌霜,莱森管家现在谁也不敢相信,随机点了一名安保人员,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一上车,中控隔断板就降了下来,后座变成了隔音的密闭空间。沈西辞自觉地脱下外套,掀起衬衣转过去,露出清瘦白皙的后背,趴在白色的真皮座椅上,问盛绍延:“能看见针孔吗?”
此时此刻,没有半分旖旎,盛绍延借着灯光,仔细分辨,最后在沈西辞后背中间偏右的位置,看到了一道细微的划伤,发红微肿。
盯着那道痕迹,盛绍延胸腔里像是压下了千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发现盛绍延情绪明显有些失控,沈西辞连忙道:“我们不是看了注射器吗,里面的药剂没有明显变少,很大可能是针头扎进去了,药物还没来得及打进去,你不要太担心,而且我也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说完的话停在唇边。
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就像他是个珍贵的易碎品。
飞驰的车辆掠过夜色,一个急刹,停在了合颐门口,一众医护人员已经等在了那里,沈西辞又住进了上次那间病房。
各种各样的医学仪器被推进来,医生和护士来来去去,他的手和身上也贴上了各种各样的检测片,屏幕上显示着曲线和数字。
实在是太累太困,沈西辞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隐约听见注射器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和他推测的一样,药液还没来得及推进去,盛绍延开枪很及时。
迷糊地睁开眼时,窗帘拉着,房间里光线很暗,仪器已经撤走了很多,沈西辞下意识地环顾房间,耳朵捕捉到有谈话声从病房的另一间卧室里传出来。
盛绍延的嗓音极冷,零星能听见盛峻鸿的名字,罕见的狠厉。
没过多久,盛绍延推门出来,看见他:“把你吵醒了?”
沈西辞自己坐起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有,我睡醒了。”
他还有点不真实,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台上领奖,没想到中途画风急转,又是枪口又是挟持的,而且原本计划回芥舟园后做点吃的庆祝,没想到又进了医院。
窗帘被拉开,盛绍延朝他道:“已经找到盛峻鸿了。”
沈西辞脑补了一下面前这位黑心资本家的手段:“从那个司机嘴里撬出的线索吗?”
“嗯,”盛绍延没有瞒着,“他一开始不说,后来用了手段,撑不住,就把盛峻鸿的安排都说了。盛峻鸿带着注射剂走公海到了国内,催促埋在我身边的钉子尽快动手。顺着司机这条线,确定了盛峻鸿的位置,盛峻鸿提前发现了不对,想搭直升机去海上,被拦了下来。”
虽然盛绍延说得很简略,但沈西辞随便脑补一下,都可以想象出他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事情发展有多复杂迅速。
盛绍延道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沈西辞摇摇头:“不怪你,要不是为了来接我,你不会不带保镖,给了那个司机机会。好在我们运气都很好,都没有事。”
看外面已经是下午了,盛绍延明显到现在都还没睡,估计一直在忙盛峻鸿的事,整个人显得疲倦又阴郁。
沈西辞正想劝他也去休息,没曾想盛绍延却俯下身,忽然靠近。
下意识地偏过头,他避开了盛绍延的吻。
手臂就撑在他枕边,盛绍延没有立即起身。
房间里一时变得安静。
沈西辞没有说话。
盛绍延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拒绝,因为你的病?”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直白地说明,昨天之前,沈西辞就越来越怀疑,盛绍延已经发现了他患有无痛症这件事。
不仅是吃的食物,还有盛绍延来接他下戏,或者一起在芥舟园散步,盛绍延都比以前谨慎,如果他打了一个喷嚏,或者咳嗽几声,不出半小时,就会有家庭医生过来替他做检查。
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在盛绍延问出这个问题时,沈西辞有种“他果然已经知道了”的感觉。
“阿绍,无痛症,意味着像今天凌晨发生的那种事,以后还会经常发生,你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没办法回答,你问我有没有受伤,只要看不见我就不知道。你看。我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埋下一颗炸弹,然后突然爆炸。”
这个问题从知道沈西辞生病开始,盛绍延就已经思考过无数次:“我们可以配置顶尖的医疗团队,可以定时做检查,如果你生病了,你的身体感觉不到,那就让精密的仪器来表达,让炸弹没有被引爆的机会。”
沈西辞停顿片刻:“确实可以这样,但如果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来排除,每天都可能会出现扎伤、扭伤、烫伤甚至骨折,大大小小各种问题,随之而来的焦虑,疲惫,恐慌,都是如影随形的折磨,我们在一起了,只会把你也拉进这种恐慌里。”
盛绍延没有丝毫犹豫:“我心甘情愿。”
沈西辞猜到了这个答案。
而这段时间里,盛绍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他还是继续劝说道:“你现在愿意和我一起承担,但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你的拖累和负担,总有一天,你会厌倦这样日复一日的担心和焦虑,那,这段感情还不如不开始。”
小时候,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聪明乖巧,懂事贴心,自己照顾自己,帮着做家里的事,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但即便是这样,在不知道他有病的前提下,卓素丽和吴立成依然不喜欢他,忽视他,排斥他,甚至厌恶他,最后抛弃了他,他的亲生父母也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