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很安静。
沈西辞租的这套房子不算小,他一个人坐在椅子里看剧本时,偶尔抬起头,还会觉得空旷。
可多了一个人之后,完全不一样了。
特别是盛绍延整个人存在感都太过强烈,即便是站在如织的人流中,也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就像现在,沈西辞有点无措,对方的眼神、气息,都在侵占他的感官,让他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尖嗅到的,都是盛绍延。
如同陷入了一张密密织就的蛛网。
他强行让自己从其中脱离出来:“你还没睡?”
问出来又后悔了,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这个问题像是没话找话一样。
盛绍延看过来的目光有些逼人:“你也还没睡。”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之前就想着跟盛绍延解释清楚,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沈西辞打破沉默:“阿绍,今天晚上我是去参加剧组聚餐,钟岳担心我第一次去找不到路,所以到门外来接我。记者拍到的那几张照片都是为了话题度故意错位,我和他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钟岳过敏休克那一次你也在场,因为这个,他才对我多照顾一点。”
沈西辞说着,其实很担心盛绍延会露出“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的表情,那就会显得他过于自作多情。
幸好,狮子炸起来的毛垂下去不少。
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盛绍延问不动声色地追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不太确定盛绍延问的是什么,沈西辞迟疑片刻,干脆流水账一样往下说:“我问要不要辟谣,温老师说剧组会发聚会的大合照,不用特意辟谣,万导最近身体不太好,聚会结束很早,钟岳和温老师他们还要续一局,我就先走了,钟老师来送我,聊了几句《神都劫杀》剧组的事,那个别墅区生态环境还挺好的,我还在花园里看见一个什么小动物窜过去,差点踩空绊倒,幸好钟老师扶了我一把,然后你就来了。”
沈西辞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盛绍延的表情,发现在说到小动物窜过去钟老师扶他的时候,盛绍延情绪似乎又好了一点。
小动物?钟老师扶他?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至于下车前你问我那个问题,”沈西辞语气很慎重,他不希望盛绍延觉得他是随意给出的答案,“我一直把你当作非常重要的人。”
没敢说“最重要”。
怕这个词用得太重,听在别人的耳里,又显得太轻。
沈西辞时常觉得他的生命太单薄了,似乎遇见了很多人,偏偏什么人都没能抓住留下,他也不敢伸手去抓,不敢和人去经营一段深且长久的关系。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不是应了何爷爷那句“命里有缺”,他会不会不那么胆怯,那么瞻前顾后,踌躇不前?
非常重要的人吗?这不是盛绍延最想听到的答案,但还算满意。
“买车了吗?”
问题太跳跃,沈西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没买,我不会开车。”
就算是上一世他买了车,平时也是助理和工作人员开着接送他,他自己没有碰过方向盘。
“嗯,下次时间太晚,告诉我,我来接你。”像是知道沈西辞要说什么,盛绍延先一步回答,“如果我太忙,或者不在宁城,我会让司机来接。”
对这个提议接受良好,沈西辞点头:“好,我下次提前联系你。”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如果助理有事或者没空不能接送他,沈西辞要不就是自己打车,要不就是盛绍延或者司机来接。
突然问他买没买车,联想到钟岳那句“要不要我送你”,沈西辞措辞很谨慎:“阿绍,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钟老师?”
“对,我不喜欢。”
就算在花园里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但仅凭凌晨敲酒店房间的门送东西,和沈西辞依然在用的钥匙扣,就足以让盛绍延对钟岳的观感降至冰点。
难得听见盛绍延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好恶,沈西辞疑惑,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山脉线》剧组里,盛绍延和钟岳有过矛盾?看起来,这个矛盾似乎还不小?
问题目前看起来是暂时解决了,沈西辞去衣柜里搬出干净的被子和枕头,放到沙发上,这张沙发材质看起来挺舒服的,长度宽度也比较可观,以盛绍延的身材,躺上去不会太过逼仄。
但想着盛绍延恢复记忆后,头疼容易失眠的后遗症,沈西辞想了想,提议:“要不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你明天还要工作,需要好好休息。”
他其实想过,要不要像在绥县的出租屋里一样,两个人一起睡床上。
但莫名的,他下意识地按捺住了这个提议。
“不用。”说着,盛绍延上前两步,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沈西辞的眼睛,在对方睫毛微颤时,他指腹轻抹,从沈西辞眼尾处取下一根掉落的睫毛。
沈西辞只觉得温热的痒意依然残留在眼皮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阿绍,你……”
耳边响起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柔和的磁性:“去睡吧,晚安。”
关了灯,房子里没了光源,只有窗外霓虹的光渗进来,家具的轮廓依稀可见。
盛绍延换上睡衣躺在沙发上,卧室的门缝里溢出微光,他静静看着,直到卧室的灯光熄灭,才阖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