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绍延松开了捏着沈西辞下巴的手指,倒退半步。
在此之前,没有见面那一长段时间里,他已经试出了一条错误的路——绝对不能等沈西辞主动来找他。
一旦将主动权交到沈西辞手里,沈西辞只会选择远离,越来越远,直到两个人的命运线再无交集,变成陌路。
沉默几秒,他望着沈西辞苍白的侧脸:“我最后问一次,这就是你想说的?”
沈西辞没有反驳。
他不敢和盛绍延对视,只盯着眼前被面上印着的字和图案,听见盛绍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的窸窣声,看见皮鞋转了一个角度,即将朝外走。
倏然间,一种心慌感攥紧了他的心脏,心跳越来越快,一声声不断地砸在肋骨,连呼吸都变得难受,沈西辞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离开了水源,干渴濒死的鱼。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盛绍延那样的人,就像国王,身边的人从无违逆,只会心甘情愿地献上鲜花和宝石,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一个人回头、让步?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出一股冲动,让沈西辞的一切理智和情绪都被按下暂停,完全遵从于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盛绍延的衣袖。
手指一点点用力,收紧,发白颤抖。
他想,他又要失去这个人了。
他这一生,握在手心的东西,都会像流沙,从指间缝隙里漏出去。
他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让自己不要在意,不要不舍。
是他主动后退,也是他主动将盛绍延一步一步推远。
可是,他可以在见不到人时,写下那张纸条,狼狈仓促地悄悄逃走。
然而现在,盛绍延就在他面前。
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怎么能做得到,看着这个人离开?
但,就算把人拉住了,留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人一百岁就能被称长寿,实际不过区区几十年,而他的人生,只会更短,更仓促。
他不能这么自私。
盛绍延理所应该的,会拥有一段完美的人生,他真的把人留下来了又能怎么样?他只会成为对方生命里的一抹阴翳而已。
浑身像是脱了力,疲惫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出来。
他松开了手指。
可在他手指松开的下一秒,他的手被盛绍延用力反握住了。
“既然想让我留下来,为什么不说?”
忘了挣扎,沈西辞倏地抬起头,嘴唇颤了颤:“……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他有什么立场、有什么底气,能要求盛绍延留下来?
他只是……没有管住自己而已。
盛绍延望着他,许久,忽然道:“沈西辞,你可以自私一点。”
洗手池传来水流声,沈西辞看着转角处对方露出的侧影,脑子里一直都重复着盛绍延说的这句话。
盛绍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从到片场开始,盛绍延确实一直没有问过他痛不痛或者感觉怎么样之类的话。
不,不可能,沈西辞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个秘密他一直保守得很好,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何爷爷外,一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思路被脚步声打断,盛绍延洗了手回来:“我看看你的伤。”
沈西辞听话地掀开被子,趴在了床上。
因为拍戏,沈西辞比之前更清瘦了,腰线明显,盛绍延拉起衣服,几乎整片后背上都是红紫淤青和划擦伤,腰的右后侧被划出一道伤口,已经缠上了纱布,格外刺眼。
碰了碰沈西辞背上的伤,知道他感觉不到痛,盛绍延还是放轻了力道。
他几乎不敢去回忆当时的情况,他甚至以为,他会失去沈西辞。
脸埋在枕头上,沈西辞看不见盛绍延的神情,他出声问:“伤怎么样?”
“很严重。”
沈西辞弯起唇,语气轻松:“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没有伤到脊髓神经和内脏就好,肌肉挫伤不严重的。”
说话时,他的背部和肩胛骨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像是停在叶尖上的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脆弱又可怜。
盛绍延目光落在那里,手缓缓上移,像对待瓷器一般,轻轻触碰、描摹着骨骼的线条与阴影。
肩胛骨被弄的有点痒,沈西辞颤了一下,又偏过脸问:“那里也有伤吗?”
盛绍延嗓音有点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