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低眉揉揉她的脑袋:“晋阳公主和亲之事,外加阳泉侯下狱,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坎,我要陪着他一起度过。木桃你说的对,以後的事都是以後的,何必杞人忧天。”
“娘子你就是读书读太多了。”木桃噘嘴道。
梁低眉轻哼:“得寸进尺。”
木桃:“您说晋阳公主当真要去朔北和亲吗?”
晋阳公主虽然娇蛮,但到底只是个正值芳华的少女,娇花即将干枯在风沙荒漠之中,这是任谁都不忍心的。
梁低眉道:“自古以来,以女子和亲来求一国安定的不在少数,可是若有举国一战的骁勇,又何须牺牲一个女子?不过是害怕劳民伤财,以最简单的方法解决罢了。”
木桃捧了水来给她洗漱,“听闻郎主替公主说了两句话,圣人不为所动,看来事已成定局。”
梁低眉缓缓擡起双眸,木窗上青瓷瓶中兰花弯了腰,窗外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顷刻落地。
府外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中书令之女,梁娘子,宫中来人请您进宫。”
。。。。。。
“哥哥!”
李簪雪沐在雨中大喊,宫殿门庭紧锁,无人应答。
豆蔻在她身後艰难替她撑着伞,劝道:“这样大的雨,公主殿下先去外殿等待吧。”
“不,”李簪雪丝毫不动,“我要在这里等着,我要见哥哥,上次还有好多的话没有跟他说。”
“豆蔻,我要见父皇。”李簪雪通红的眼睛如同定住了一般,“我要跟他说,我愿意为了大晟和亲,只求他原谅哥哥,让我见哥哥一面。”
豆蔻垂眸:“您如今去,只怕是火上浇油。太子殿下也是圣人的孩子,陛下不会不管不顾的,在这样淋下去,只怕您会扛不住。”
“你说是不是哥哥查出来,舅父之事有我的手臂,恨我才不愿意见我的。可是即便这样他又怎麽会像父皇请求不要远嫁我?”李簪雪哀伤道。
一只孤鸟自雨幕中飞过,双翅被压得低低的,它飞得那样用力,最後盘旋一圈停在屋脊之上。
豆蔻道:“太子殿下怎麽会不愿意见您了,您一直是殿下最宠爱的妹妹。”
李簪雪的心忐忑不安,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声势浩大,挡住了内殿中你来我往的嘈杂声响,反衬得安静非凡。
豆蔻看着李簪雪,关切道:“殿下您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婢子去给您找一身来吧。”
见李簪雪不愿挪动步子,豆蔻索性将伞留给她,自己冒着雨回去。
飞溅的雨水中,一人执伞的身影渐近,“晋阳?”
李簪雪转过身,她的眸色一瞬间冷下来,对着来人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三哥哥?你怎麽来了?”
李谲走上前,他着一身深灰色的广袖长袍,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浸湿:“听闻太子病重,我特地从宫外赶紧来看望。”
李簪雪冷哼一声,移开目光:“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装腔作势?”
“装腔作势?”李谲心道李簪雪这是要与自己撕破脸,左右顾念着兄妹情谊,道,“我何必与你装腔作势,太子与你我到底是血缘相关的兄弟姐妹,他如今陡然病重,我心系他的安危,辗转难眠,自然要过来看望。”
李簪雪蹙眉:“这一切难道不是希望的吗?”
“希望哥哥病重,希望哥哥的太子之位落到你的肩头。”她冷笑,咬着牙齿挤出一句。
李谲看着她,李簪雪从来都是这样,她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如今只有在感受到威胁时才会露出獠牙。
他露出微笑:“你自诩聪慧,可是这一次你猜错了。我是想要太子之位,可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换而言之,哪怕太子登基为帝,我无话可说,甘为辅佐。”
“其实真正害了你哥哥的,是你。”李谲看着李簪雪。
“最想让李珃当太子的,是你,一手促成阳泉侯之案的人,也是你。晋阳,你为何站在这里,而不进去呢?是否你也心怀愧疚,而非问心无愧呢?”
他那张脸倏地冷下来。
李簪雪浑身一抖,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跟哥哥一起在园子里玩时,李谲总躲在一旁想要参与,哥哥想拉着他一起,却总被自己摇着手臂拒绝。
李谲那双失落的眼睛慢慢与眼前的眼睛重合,如今的李谲,眼神里透露着戏谑。
原来,他一直什麽都知道。
“你竟然都知道?”李簪雪讶然。
李谲笑道:“妹妹亲自派人照料我,我自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