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栗咂舌:“你都不用看安装说明书?”
迟知雨:“地上七八个箱子,懒得翻了。”
又说:“翻乱了没准还要被某些人抨击。”
“某些人”自行代入的非常快,给面地使用新称谓:“房东老师,您都这么仁至义尽了,我怎么还舍得置喙你一句呢,我现在都觉得昨晚的礼物送轻了。”
迟知雨要笑不笑:“行了,礼轻情意重。”
“不过,”舒栗适时提醒:“你确定要放在书房吗?我以后多半还要在这边打包,不会干扰你打游戏吧?”
迟知雨抬眉:“无所谓,反正我戴着耳机,书房地方也够大。”
自觉大材小用,她露出还请包涵的笑:“其实阳台腾个位置给我就好了。”
迟知雨不解:“纸晒多了不是会发黄么?”
“噢,是哦,”她居然都没考虑到这点,后知后觉地扬声:“你这人怪心细的。”
他低笑一声,自行更正她的赞词:“是聪明,博识,百科全书。”
舒栗拜服地抿了抿嘴角,点两下头,做个“OK,收到”的手势。
“剩下的自己装吧,”男生满意地丢下这句话,举高脚边的小狗,作浮空飞行状,还比拟出机舱升降的声响,“hu————”他音色少见的响亮清爽,一路快跑至阳台:“我们要先出去玩咯。”
舒栗没辙地笑出八粒牙。
口口声声说让她自己来,等遛完狗回来,补装剩余架体时,男生压根没撤出同间房,给她自由呼吸和发挥的空档。他就坐到一旁电脑桌前当看众,转回椅子瞥着这边,为防止小狗满地捣蛋,他还将它按在怀间,不时指点几句。
舒栗忍无可忍,想摘了手套投掷到他叭叭不停的嘴上:“你不补觉的吗?”
他双手交叉,没骨架似的斜靠着把手,似地主家猖獗的监工头头:“我昨晚睡挺早。”
“那就去客厅打游戏啊。”
“哪有看全息3D真人建造好玩。”
“……”
舒栗咬咬牙,一刻打开螺丝刀,钻头汹汹向前,厉色要挟:“带饽饽出去,别影响我干活。”
椅轮轱辘,男生吓得直往后挪,椅背怼上桌缘:“好好好,我走我走。”
结果仍是言而无信,只将小狗关去门外,自己走了回来。
听见门板合拢,但后方明显还有脚步声挨近,舒栗往后刀一眼:“大哥你能——别在这碍……”
手碍脚……剩余三个字如烟飘散。
因为男生已屈身在她旁边的工具筐翻找起来,叮叮当当,最后拣出一管适用趁手的手动螺丝刀,判别上方刀头。当他在很近的地方敛眉端看,居然会让人联想到“认真”。
他眼帘一展,对上女生低处的盯视,扯开个笑,示意她手中的便捷款:“我们换一下?手动的用起来太累了。”
寄人篱下承人之恩,舒栗不跟他多计较,一把交出去:“也行。”
他却不接,悠游地走去另一边:“我怎么能让女生干累活呢。”
舒栗被他的话硬生生逗笑:“你还知道我是女生啊?”
迟知雨挨在竖起的支架边探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女生了?”
舒栗瞟一眼紧闭的房门:“知道我是女生还把我跟你单独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房内一霎寂静。
舒栗第一次见到,原来有人的脸是可以层叠递进式红透的,像纪录片里开启倍速的滚滚云霞空镜——
“我……”大号“红人”张了张口,顿两秒,才讲出声:“我是怕狗影响你好吗?”
舒栗:“我又没有只让饽饽出去。”
“靠,”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爆粗:“留下帮忙也不行么。”
有她这样的吗?
他胸腔剧烈起伏一下,趿拉着拖鞋,急促挪步至电脑桌前,哐得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狭小的白色遥控器,对准百叶帘,嗒得摁一声。
帘帷缓慢上升。
舒栗头一回发现这间房竟如此圣光闪耀,她几乎要拿手背盖住眼睑。
茫白的光线里,男生继续气急败坏地走回来,抛下一句“光天化日,我看谁还有话说”后,埋头拼装,眼睛再不看这边。
舒栗间或瞄他。
他头不抬一下,自顾自地套垫片,上螺母,将螺丝填入孔位,再哼哧哼哧地扭紧——这是舒栗为他脑补的配音和内心活动。实际是,他不依附机电类设备,也能自如地构建和执行。
舒栗自知她的措辞有些逾距冒失,挫伤了这位口硬心软的雷锋少年,便主动搭话,缓和气氛:
“你大学学的科目是不是类似建筑?还要自己做模型之类的?”
他冷冷眼风扫来,停滞不到一秒:“不一样,建筑类和设计类才做这种模型。不过我学过GIS和建模分析课,稍微懂点建模逻辑。”
“那你很厉害诶,大脑里能自动生成说明书,”她自在地说着,用螺丝刀敲动管架,咚一声,似破冰,固体传音,支起桥梁,也将夸赞输送过去:“我装之前看了好多遍商家发来的安装视频才敢下手。”
“是吗,”迟知雨眼底阴转多云:“没什么技术含量,多看多练就行了。”
舒栗想到他昨晚说的“留学生的自我修养”:“在国外的生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