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王爷一讨厌涂脂抹粉,二讨厌求神拜佛,所以对这场迎仙大典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因为圣命难违,才不得不来凑一下分子。
结果路上他的马车好端端坏了,耽搁半日才来,迎仙大典已经变成降罪大典。
敬老王爷先确认了承德帝无恙,只是人被吓昏了过去;然后派人给太皇太后送信,让太皇太后不要忧心;最后调度羽林卫拦住那些惊恐逃窜的贵人;再让自家的府卫查看有没有谁趁着水浑摸鱼……很快便控制住局面。
“好孩子,好孩子,别伤心,慢慢来,”敬老王爷亲自去扶起姜菡萏,看见小姑娘细嫩的双手被木屑的碎片扎破了,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很是心疼,“你放心,我会带着人慢慢找的,你哥哥一准没事。”
太阳太大,姜菡萏眼前一阵阵发白,可能是之前跑得太急了,也可能是中暑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不,我要自己找。”
她在上一世见过很多
的死人,见过很多的尸首,完整的、残缺的……什么样的都见过。
可只要一想到那些残肢可能是阿夜的,她的胃就在痉挛,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王爷!”冯秀亭急急跑过来,“三皇子风曜越狱了!”
这话唤回了姜菡萏的魂,她的思绪短暂地从阿夜身上离开,被这个消息震惊。
除了姜菡萏,冯秀亭是最盼着风曜死的人,所以这边一乱,冯秀亭马上就去查看天牢的情况。那群狱卒被迎仙大会的热闹吸引,一个个玩忽职守,没有一个发现风曜是如何离开的。
但承德帝把消息封锁得太紧,敬老王爷甚至都不知道风曜下狱的事,大吃一惊:“他不是去西山养病了吗?越什么狱?”
待冯秀亭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生平最恨有人混淆天家血脉的敬老王爷气得直瞪眼:“追!速速紧闭城门!给我追!”
姜菡萏也想不通,重重天牢中,如何能轻易越狱?就算越了狱,风曜又如何出得了宫门?他可是贤王风曜,守门的羽林卫都认得他。
忽地,她想起来了,今天那些看热闹的女眷中,没有姜蘅芷。
按说以姜蘅芷的敏锐,就算不知道风曜为什么被抓走,也该通过虞仙芝和安贵妃这些日子的悄无声息看出几分端倪。
她没有理由不关注今天的迎仙大典。
“贤王妃……”姜菡萏道,“王爷,别漏了贤王妃!”
敬老王爷即刻下令,亲自带着人去捉拿。
冯秀亭看着眼前这片废墟,以及已经被挖出来的一些断肢残首,用洒了香粉的帕子掩住鼻子:“小姐,虞仙芝死了吗?”
“死了。”姜菡萏道,“就在那堆。”
那堆尸首之下,隐隐露出一截五彩刺绣的黄色法衣。
这是天师才能穿的法衣,只有虞仙师一个人有资格穿。
但冯秀亭并没有满意,他走到近前,用靴尖踢开其它碍事的,找到虞仙芝的头颅,才细细地笑出声:“尊荣无极的国师大人,原来你也有今日?”
他看了看,“啧”了一声:“真是奇怪啊,明明死了,怎么还带笑呢?”
姜菡萏闻言抬头望去,虞仙芝满是血迹的嘴角上,确实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
半个时辰前,天牢外。
迎仙大典轰动了整个京城,哪怕是老百姓都爬上房顶,想看个究竟,沾点仙气。
狱卒们也架上梯子,爬上房顶,朝迎仙台伸长了脖子。
当那阵红雾涌现,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在方寸之地你争我抢,都想离迎仙台更近一些。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名狱卒拎着水桶从牢内推门出来,走过门外。
“喂,忙什么,快上来啊!”
有人提醒他。
“唔,提桶水就来。”那名狱卒含糊说着,出了天牢的院门。
外面的阳光盛烈,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终于出来了。
虞仙芝没有说错,五月初五午时,是他逃离天牢的最佳时机。
离开天牢只是第一步,还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离开宫城。
狱卒的身份不再好用,他要去杀一名羽林卫,换上羽林卫的铠甲……
忽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殿下!”
他的背脊一僵,但没有回头,而是把桶放在一旁,匍匐跪倒在路旁——这才是一名贱役听见贵人名号时应有的反应。
“殿下,是我!”
一道人影扑在他的面前,扶起他。
他先看到一双锦缎制成的绣鞋,然后是一身浅绿色衣裙,再往上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是他的王妃,姜蘅芷。
一个总让他厌烦的女人。
她好像生来就觉得她应该嫁给他,事事围着他转,时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笃定了他非娶她不可。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