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医院走廊里独个儿守到了晚上八点多,其他的亲戚才陆陆续续赶到。
爷爷没了。
他不知道从知到爷爷过世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空白的大脑里什么也装不了,眼前来来去去的医生和护士像是被开了虚化特效,流光一样滑走又出现。
他到现在依然接受不了医生说的话,他总觉得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但今天不是愚人节,愚人节已经过去了。
三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年纪大了总有这么一天,别难过了。”
罗韧没抬头,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狠意:“我走以后你们是不是又吵了?”
三婶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能乱咬人啊,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二叔冷笑了声:“就是你们给老爷子气成这样的,非要房子,凭什么把房子给你们?”
小姑沉默了半天,也忍不住了:“爸都没了,你们还在这里争房子,还有没有良心?”
三婶翻了个半眼:“这会儿装起好人了?你饭桌上可是一句都没少说,还口口声声的重男轻女,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刨出来。”
罗韧站了起来,攥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扬起手,用力的把手机摔了出去。
一声巨响,手机霎时四分五裂,几个人呆呆地看他,没敢出声。
罗韧挑起唇,额发下漆黑的眸子里边一片幽暗,带着股子明显的戾气,他轻笑了声:“接着吵啊,来。”
三婶颤着声音说:“你……你疯了?”
罗韧:“你们来这么长时间,问过奶奶怎么样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小姑小心翼翼地问:“你奶奶呢?”
罗韧漆黑的眸子倏地看向她,小姑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她六七岁的小儿子抱着她的腿,尖叫道:“短命的坏种,你别想欺负我妈妈。”
小姑慌忙地捂住了儿子的嘴,吓得脸色泛白。
罗韧半蹲下身,平视男孩儿,那小娃娃被他吓得直往母亲身后躲。
罗韧轻声说:“我告诉你,你妈妈迟早也要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小孩儿吓得嚎啕大哭,小姑颤着声音说:“你在胡说什么?”
罗韧起身往外走,冷冷地说:“奶奶脑溢血,下了病危通知。”
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二婶轻轻啜泣了声。挺可笑的,这个软弱的女人居然是这些人里最关心两位老人的。
天气阴沉,像是要下大雨。
罗韧从墓地出来,买了包烟,笨拙地点上,突然想起了庄谣。
庄谣会抽烟,那样干净的男生抽烟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他想不出来。
烟草的味道让罗韧很不习惯,可他没扔,自虐般的一口接着一口吸。
奶奶家里的东西还按照原样摆着,床铺还保留着那天他背爷爷去医院时弄出的褶皱,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疲惫地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力气已经全部耗尽。他觉得世界都变得很远,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叫他起来吃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渐渐侵蚀了整个屋子,罗韧才突然有了动作。他像是被噩梦惊醒一样,猛地坐起身。他在死寂的屋子里来回看了一圈,呆了几秒,突然疯狂地四处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