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们一路顺风,此生顺遂。
秦粮只做了一个口型,时叙能看到她想说的所有话,她正在真心实意地祝福所有人。
“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吸吸人味。”秦粮叼着烟说,“只有这里才有这种味道。”
带着点微不足道的自由,尚未被完全规训的味道。
时叙挪开了目光,考生陆陆续续地进去,断断续续地出来。
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嚎啕大哭。
她看到了失魂落魄走出来的卯月。
不过是数十分钟,她整个人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一样,之前明亮鲜活,现在枯败死灰。
“怎么了?”时叙看到她,感觉现在不叫住她,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她稍微加大了一点声音喊,“卯月。”
“啊……哦。”卯月听到,麻木地转过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肮脏,“我写不了诗了。”
“……”时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考核没有成功,今后只能作为校队活动,帮助文章校订。”她说,“写诗不在我的职责范围里。”
“不能作为爱好吗?”时叙小声问道。
“……校对的职业属于高管制职业,我每天只能做白塔要求我做的事情。”卯月用极其绝望的眼神看了时叙一眼,“他们已经勒令我放弃了。”
不被需要的,就不允许存在。
时叙的指尖动了动,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卯月远去了。
除她之外,还有许多嚎啕大哭的人,喜欢唱歌的被判定为更适合跳舞,想做医生的去学了土木。
他们只是哭泣,哭泣完,就接受了这一切。
这比任何事,在某种意义上更让人毛骨悚然——他们没有任何抗议,他们对任何结果都选择了接受。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她问秦粮。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秦粮弹了下烟灰说:“白塔允许的路才是路。”
“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带你来这里吗?”秦粮将烟塞回嘴里,“除开我每年都会来看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时叙注视着她,她在等秦粮把话说出口。
“我们在你经过的地点附近找到了未报备的遗物,有几样,还都藏得很好,你完全没提,但那是你的东西,对吧?”
“有什么证据吗?”
“嗯……白塔可以拼凑出一个人的行动轨迹,和你一路上遇到的东西,只要能确定是什么类型的异常体,你获得的遗物也大概能知道范围。”秦粮说了一半,将烟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手指之间,“剩下的,你无需狡辩,这不是你上次没有证据就能逃脱的事件。”
“所以呢,我需要被关几年?”
“需要接受一下白塔的再教育。”秦粮摇了摇头道,“你之前确实有功勋,我们不会关押你,所以,你只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特殊处罚,你的职位、金钱还有你获得的遗物,我们都会为你留着。”
“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不理解白塔,等你理解白塔了,你就会维护白塔。”秦粮说,“白塔在这个世界上保护我们每一个人,只有被白塔认可,人才能活着,才有活下去的意义和价值。”
“这是福主的决定。”她看了一眼时叙,丢给她一瓶烫伤药,“这瓶药足够你康复,剩下的,我无能为力。”
秦粮拍了拍时叙的肩膀,转身离开。
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又似乎做了些什么。
时叙想起之前她在医院看到的疫苗,顿时明白了为什么。
白塔想要驯化她!
她一个人的意志比起整个白塔的所有人都微不足道,她一旦加入蜂巢网络,时叙的意识会在一瞬间被稀释,到那时候,她就完了。
白塔也差不多完了。
她的思想对于白塔而言,是一份有毒的毒药。
反骨被稀释成一百份,就是一百份的反骨。
这是类似于火种的东西,而基于蜂巢网络,白塔的所有人,都会在一瞬间明白时叙的思想。
他们会成为被火种点燃的燃烧物,成为燃烧的柴堆。
时叙不想接种疫苗,白塔也正好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接种疫苗。
这是变相的放逐。
时叙摇动着轮椅离开,她发现,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