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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自西煎得牛排有些硬,口感不是很好,以至于关自西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他把刀叉放下,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是做菜的那块儿料。
餐桌正中间的水煮肉片太咸辣却不香,不好吃。小炒黄牛肉也是炒得过了火候,生抽加多了,此时黑黢黢的。中餐配西餐这种古怪搭配,也就他能想得出来,得亏今天坐这的是陈崇,要是别人,他高贵典雅品味极佳生活讲究的标签就要被撕碎了。
陈崇嘛,他都在陈崇面前吃炒饼、开钟点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陈崇这口味实在独特。
关自西面露难色地看着陈崇安静沉默地吃饭,还是明知故问了句:“好吃吗?”
“还可以吧。”陈崇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在关自西眼里,却是陈崇这人未免忒给面子了,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对着这样的菜还能下得去口说句“还可以”。
关自西也是低估陈崇对他的包容度和感情了。
“你别这样,我是没长舌头吗……”关自西捂着脸,早知道应该出去吃的,咬咬牙包个体面点的场子也比坐在这儿看陈崇吃饭、凌迟自己要好。
“长了。”陈崇漫不经心回答道。“还会偷偷舔人。”
“……我以为那个时候你睡着了。”关自西沉默两秒。陈崇发烧那天晚上,关自西躺在床上回味的时候,总觉着唇上有股属于陈崇的味道,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拧巴,偷偷溜进陈崇睡的客房,趁他睡着轻轻舔了他一下。
他想来试试,却在舔完后忘记了这个目的。莫名心满意足地偷偷溜走了。
陈崇居然醒着!
关自西欲开口解释:“我不是变态啊,我就是——”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行吗。”
“你这样太喜欢过多少人?”陈崇进食很快,牙口也是太好了,一盘牛排被他吃完了,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地质问他。
关自西露出犬牙一笑,伸出食指摇摇:“就你一个。”
陈崇隔着餐桌望进关自西水灵灵的眼睛里,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还扎着他扎的半扎发,狐狸眼弯起,犬牙抵着唇边,笑得轻松又灵动。他甚至无从关心关自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纯粹的被关自西击中。
这个瞬间,陈崇发觉自己干枯已久的内心竟然迎来了第一场雨。
历经长达十年的干旱,这片无人之地迎来新生。
江市下了一场冬雨,绵绵细雨被寒风吹得乱飞,集中落在窗前留下雨痕,缝边不紧的窗户泄进冷风来。陈崇独坐窗前,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刀,他的指尖停在“崇”这个字上片刻,将刀插回刀鞘,把刀放回自己的枕下。
掌心处狰狞的刀疤已经逐渐淡去,新肉长出来后与旁边的肤色不同,但看着依旧恐怖。光是盯着,就仿佛能让人从这道疤痕中感受到幻痛,陈崇安静地注视片刻,将手放下。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到并不宽敞的客厅,从柜下抽出三根香来,用火机点燃,随手插在了柜上的香炉中。柜子正中间只呈放了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陈健林和杨春静的一部分骨灰。
陈崇什么也没说。
窗外的雨声逐渐大了,竟然隐约听见两声闷雷声,他在这阵绵而不绝的冬雨中,注视着这截香烧完,然后转身坐在小沙发上,掏出自己的稿本,开始认真画着自己想要改装的机车内部图。
今天是他父母的祭日。
搁在卧室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铃声,在安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聒噪。陈崇思路被打断,缓缓走回卧室,看了眼来电人,毫不犹豫的挂断。
没多久,电话又再度响起,来来回回折腾三四遍,陈崇才不耐烦地接通了。
“喂,陈崇,我是小姨。”
“有什么事吗?”
“小姨知道给你打电话很打扰你,但是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
对面传来雨声和凶悍的拍门声,小女孩的哭泣还没从口中溢出来,便被杨春华抬手捂了回去,化为一声闷闷的哭嚎。
陈崇声音冷得像冰碴:“不能,有事你找警察。”
“小姨求你了!以前的事情是小姨的错,是小姨做错了,这群流氓不见钱是不会走的,我实在掏不出来了……我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听说你最近发了财,陈崇,我求求你了,看在佳灵的份上,你帮帮我,帮帮你妹妹吧。”
“啊!”杨春华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在听见剧烈的踹门声时浑身发抖,紧紧把刘佳灵抱在怀里,手机重重掉落在地。
女孩终于哭了出来,声音凄厉。
陈崇在电话那段沉默很久,不耐烦的捏捏眉间,还是冒着雨出去了。
两年,这两年里杨春华给他打过无数次电话,她应该庆幸这次打电话的时间和刘佳灵的哭声都如此恰到好处。
陈崇赶到的时候,几个追债的地痞流氓正用着难听的话攻讦着里面的杨春华,他们动作粗鲁,甚至有种要把防盗门拆了冲进去抄家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