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
南镇位于抚原镇南边,是战时遗留下来的一座小镇,在这里定居的大部分是无家可归的人,靠着一点种子自给自足。
许逢已有三年没踏足过这里,那日骑马迈入这片土地,这里的气息简直叫他不敢认。
四处一片昏暗,明明是白天,却仿佛永不见日光,草木枯萎,到处都是阴灵的气味,难闻到直捂鼻。
前来接应他的就是那位“小亲传”,人名许岑川,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他个子不高,站在马前却将背挺的笔直,盯着许逢的眼睛丝毫不惧:“岑川奉命,前来恭迎亲传。”
许逢不爱看他们拿着这些文邹邹的架子,干脆利落翻身下马,叫身后跟着的侍卫先将东西搬进许府里,这才回头看了少年一眼,面露鄙夷:“你姓许?”
许岑川低头:“是,弟子是第十九代传人。”
许逢这才抬起眼,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个遍,等到周遭侍卫都抬着箱子进了屋,他这才跨上前一步,语气压下来:“怪不得能做小的,原来你还真是自家人,听好了,老子要是查到你们瞒了什么事,第一个拿你试符。”
说罢,他转身就进屋,丝毫不顾及许岑川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府里的几个长辈早就知道他要来,都在厅里设好了宴席等他,许逢背着手跨过门槛,看见小桌上摆满的吃食当即就皱了眉。
南镇这边不参与许家中心的纷争,但对这位亲传却是有不少耳闻,正所谓人传人也能将话传错,更不必说隔了这些距离,会将许逢传成什么样子。
有几个年长的看到许逢的表情,立马变了脸色,还有些依旧维持着笑,站起身朝他行礼。
许逢一眼扫过去,没一个他熟悉的,前些年派来的叔叔伯伯全被这些人暗自打压下去,仗着他不管这边开始胡作非为。
这些老东西。
许逢咬牙,面色更臭了些。
眼瞧着他们弯着的腰还没直起,许逢盯着桌上的吃食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压下不满的情绪,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许岑川跟在他身后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眼瞧着昔日里尊重敬爱的长辈竟遭他如此对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上前去提醒:“这是长辈。”
眼看腿还没他胳膊粗的少年背着剑一脸不服,许逢从进入南镇就开始的不满在此刻爆发,他黑着脸,语气沉下来:“怎么?要我磕几个响头?”
对面站的那一排老人眼见情况不对,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有位看起来稍微年轻些的,走上前来陪笑:“哪里招待不周,还请亲传指示。”
许逢盯着他眼睛,直言不讳:“南镇情况已经多久了?”
男人错愕,声音小下去:“这半年才……先前还没那么……”
“整整半年。”许逢冷着声音打断,目光犹如利剑,狠狠射向在场所有人:“这里没有百姓?没有生灵?你们就放任这样的情况整整半年!”
后半句他几乎是吼出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惊惧不疑地盯着他,不敢吱声。
“直到现在你们还在设宴招待?我再晚来几个月,你们要招待的就是泉下百姓的冤魂了!”
许逢一脚踢开摆着精致菜肴的小桌,怒气冲冲盯着那帮子满脸不服的人,狠狠吐出一口气。
四周气压迅速低下来,这次没人敢再随意开口,恰好许逢带来的侍卫走进来,面不改色朝他汇报:“许公子,卧房已收拾完毕。”
许逢敛袖,黑着脸从缝隙中穿出去,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叫许岑川:“你跟着我过来。”
许岑川从他发火开始就不敢再吱声,他先前只听过传闻,说亲传许逢是个半吊子,不学无术,无法无天,是靠着血脉才坐上的位置。
但亲眼看见他眼神里的干脆坚毅,以及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感,许岑川这才意识到,许逢与传言中大不相同。
“我说话你听不懂?要我教你怎么服从?”许逢没耐心,眼睛斜过去,许岑川能看到他眼底的傲气。
他二话不说立马跟在许逢身后,在一众人的目送下走出宴厅,跟着许逢上了楼,进了卧房。
遣散侍卫,许逢斜靠在门边,没让他深入屋内:“你将这半年以来的事给我详细讲一遍。”
许岑川错愕,本以为他要自己来撒气,原来是要听正事,几个眨眼又怕他黑脸,赶忙开口:“道士的尸体我们一直妥善保管,但碎魂太多,无法全部找回,还在慢慢招。”
“半年以前,镇上突然有人报案,说街边出现莫名的尸体,等我们赶过去,才发现尸体的血肉包括魂魄已被吸食干净。”
许逢听到这儿就皱了眉,语气里的责怪全部流露出来:“道士的魂魄没收全,许家却不做任何措施?魂魄怎么会随意吞吃生人?”
许岑川也不自觉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低下头去:“经调查,那吞吃血肉的魂与道士魂魄不同,应当是两种魂魄,当即府上便派了人去沿着痕迹收魂,但去了的门徒都……”
他话没说完,但许逢已经能猜出接下来的走向,脸色瞬间沉下来:“全军覆没?一个活口没留?”
许岑川艰难点头:“是,派了二十有余,无一生还。”
这魂魄不仅吃人血肉,还能吞食有修为的魂丹,看样子是怨气不小,有备而来。
如果不及时进行阻拦,恐怕是整个镇子都不够那魂魄吃,许逢越听越觉得头疼,南镇这边的看管太松,现在出了事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继续,你们往下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