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意把人送走,合上门,漱了牙,换上寝衣,拢被躺下。
夜色愈深。
他睁着眼睛等了一会。
乌陵走后没再回来,想来是木沉雪那没什么异常。
难道他当真听错了?
是这些时日在江南玩花了心,疏于练武,分不清杂声与人声了?
沈持意翻了个身。
……
画舫早已远离繁盛的通怀夜市,外头皆是早已灭灯闭户的寻常百姓家。
寒凉风声荡荡不止,一道极为轻微的声响陡然划入耳中。
是开窗落地之声。
——有人潜入!
好不容易凝聚的睡意顷刻消散,沈持意立时睁开双眼坐起。
这一下他绝无可能听错!
可他屋内并无异动。
画舫有两层,乌陵为方便时时调度安排,同舵工住在下层。
这一层只有头尾两间房,除了他住的这间,那便只有可能是木沉雪住的另一间……
“!!!”
他连外袍都顾不得披,翻身下床,快步赶到木沉雪房门外。
刚一靠近,内里荡出的细微血腥味便随风拂面而来。
沈持意猛地推门而入。
眼前昏暗一片。
窗户敞着,月光铺淌,勉强可见屋内情形。
素来爱净的人居然没有跌坐在床榻前,扶着床沿的手臂被利刃割破,墨竹织金袖袍晕开一片鲜红。
居然还有一个蒙面黑衣人影在咫尺之处,手持长剑,身形踉跄,似是刚刚一击不成,扑了个空。
听到沈持意推门的动静,那黑衣人一急,顾不得其他,挥剑直逼木沉雪心口!
竟是不管不顾要取人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
沈持意一个健步来到床边几案前,起身旋踢,顺势掀起木桌。
木桌上已经熄灭的云鹤金灯随之腾空而起!
劲风扫过,金灯落下,毫厘不差,正好撞上剑尖!
眨眼功夫,狭小的画舫小室里“丁零当啷”,不知多少杂物扫落,登时一片狼藉。
黑衣人被金灯退了剑势,竟丝毫不与沈持意恋战,回剑一转,目标分外明确,再度刺向靠在床榻旁的木沉雪!
剑光锐亮,映月迎风。
沈持意丝毫不惧——这黑衣人身手不错,但要想在他面前杀人,着实异想天开。
他横亘在木沉雪和黑衣人当中,神色从容,轻巧格挡了剑势。
几息不到,两人已不下三招来回。
沈持意没带兵刃,赤手空拳同对方过招,游刃有余。
黑衣人已落下风,见彻底没了机会,几步接近窗边,似是想跳河退走。
沈持意心念一转。
此人既是为杀人而来,一击不成还会再来,千日防贼不可取,且这人看见了他的脸,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撞破他的身份,都后患无穷!
他心下一定,势要将人留下,几步上前拦在前头,飞踢而起,正踢中那人握剑手腕。
趁着对方吃痛后撤之际,沈持意刹那间转身夺下对方兵刃,抬手揭下蒙面布纱,同时擒拿来者手腕,“咔嚓”卸了对方双臂。
夺来的兵刃被随手一扔,未曾沾血的长剑“锵”的一声刺入木板。
不远处传来乌陵高呼:“公子!?”
沈持意空出心神喊道:“取金疮药和酒来!”
乌陵慌乱应“是”。
几乎同时,屋内又一声重响。
黑衣人被沈持意猛掼在地,双手已废,动弹不得。
遮面黑布飘落而来,露出一张狠厉的陌生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