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贼皇帝!”
乌陵大惊失色:“世子!”
“殿外没人偷听。”
乌陵松了口气。
沈持意又抓起折扇,扇着风,鼓了鼓腮帮子,说:“你没听刚才高惟忠说,我进宫才几日,一应用物紧赶慢赶也没来得及备齐?”
“高公公刚刚这话,不是在转述陛下对世子的看重吗?”
“看重?那怎么不从传旨那一刻开始筹备用物?”
飞云卫前往苍州传旨到现在,可都快一个月了。
乌陵一愣。
沈持意却已经想了个清清楚楚:“皇帝是看我活着进宫了,这才开始走下一步棋!”
如果他死在路上,那这些用物便不用准备了。
可他活着进宫了,于是密诏入宫变成了堂而皇之的入宫养病。
帝后太子都见不着踪影,他这个节骨眼暂住临华殿,背后揣测之人只会多不会少,他就成了个明晃晃的靶子。
楼轻霜拿他当棋子,祸水东引旧太子母家,离间帝心。
宣庆帝拿他当靶子,引诱怀有二心之人对他出手,以稳朝纲。
一老一小,一君一臣,都不是好东西!
他……
等等。
沈持意扇风的动作一滞。
靶子……?
靶子好啊!
靶子死得快!
心头无名火登时灭了个干干净净,他双眸转来转去,思量片刻,掂量起高惟忠刚刚给他送来的令牌。
案上还散着几封请柬,署名皆是世家王族之流,或是邀请他,或是请求拜见,选的时日多半都在这几日。
令牌与这些请柬一同送到他面前,宣庆帝要的就是他得志猖狂,招摇过市吧?
——就算是靶子,那也得在箭下才能千疮百孔。
待在临华殿可招不了祸。
他随手摊开邀帖,一一看过去,最终从中抽出了岭安苏氏的请安帖。
和请安帖一同递进宫的,还有一封请柬。
他娘亲就出自岭安苏氏,严格来说,岭安苏氏是他当之无愧的母家。
但他们母子二人和苏氏的关系并不好,此事他和他娘亲一清二楚,苏家子弟也心知肚明。
他这些年改换身份行走在外,一直都是以“苏涯”为名,也是因为对苏家没什么情分,就算惹祸了,那也是他顶着个苏氏子弟的名头惹的祸,和苍王府有什么关系嘛。
儿时苏家碍于情面,还会同苍王府勉强来往一二。
直至后来,皇帝趁他年幼多病,将苍州兵权尽皆归于北戍府兵,一举削了苍王权柄,以至于沈持意还未袭爵,苍王之位便已空有亲王衔,实无亲王权。
宣庆帝派来王府诊脉的太医又年年带回的是苍世子命不久矣的消息,帝都门庭都觉得他活不到袭爵那天,亲王之位必然后继无人。
苏氏得知之后本就更加冷淡,辰陇之战苏家三子苏承景战死苍州,皇帝怜其忠国之心,苏家圣眷愈隆,瞧不上他这么个没有袭爵的病秧子,便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他与母家多年未曾来往,一朝入宫,苏氏突然送来请柬问候,十成里面,怕是连一成的好心都没有。
沈持意随手将请柬扔给乌陵。
乌陵打开一看,讶然道:“赏花宴?世子,苏二公子请你今晚赴宴鹊明楼赏花。”
二月初一,风雪封天,赏花?
沈持意狡黠一笑:“闭门不出好多天,我闷得慌,正好出去走走。乌陵,差人备轿,出宫赴宴。”
……
正月末的泼天风雪催开了帝都骥城三千寒梅,临华殿位于宣庆帝寝宫朝辰殿后方,出宫时绕过天子寝宫,不远处的椒芳道两侧种满了梅树,一夜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