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也还不知道男子该如何自称,大周男子又是否会像从前魏地女子那般,日夜诵读《男德》。
若有《男德》,他这样的定是极为不符合规矩的。
好笑间,她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信手拂动他身前的清澈水波,忽而开口平淡道:“我纳了你,如何?”
她的姿态一派闲适,语气也十分随意,仿佛在说今天吃葡萄。
靠得越发近后,姒玉还看到墨发遮挡间,单薄囚服下不太清晰的两点茱萸,微微偏过头去。
裴臻则完全愣住,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她这般不假辞色地过来,只会让他再滚一次……他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不愿意?那便作罢。”姒玉起身,轻轻甩去手上水珠,转身欲要离开。
“殿下……我,愿意的。”裴臻仍然愣怔地望着姒玉,眼尾又染上薄红,心道便是梦境他也认了,只希望这梦境越长越好。
“事先与你说明,我只会纳你为侍,将来也必定会迎取正夫。你到时若想给我们端水,我也不拦着你。”姒玉弯起唇角,微微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补充道。
“我愿意的,殿下。能够侍奉在殿下身边,我……就很感激了。”裴臻生怕姒玉收回成命,涩然道。
“那便换身衣服,随我走吧。”姒玉转过身,又与狱卒吩咐了几句。
……
裴臻换上一身宫廷男子的服饰,衣袍繁复端丽,垂珠挂翠的。
乌发经过粗略拧过后还未干得透彻,但他等不及了,他想立即与她归家。
对着他这幅形容,姒玉未再露出旁的表情,她之后也有正事,点点头便领着他往宸宫回。
宸宫有专门给太子夫侍居住的屋舍,彼此相连在一块,统称为君子院,与主殿相隔甚远。
到了地方,姒玉大方地让裴臻在除了正夫居住的主屋外任选一间。
裴臻选了离主屋较远的一间,他不想和其他男子住得太近,尤其是将来她名正言顺的正夫。
“娘子,如今我是不是可以称您为娘子了……”他声音染了些暗哑,满含期待道。
“我也不知,稍后会有人带你学规矩。”姒玉将他安顿好便打算离开,声音稍稍温和下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学规矩,我还有事。”
“是。”裴臻眸光黯淡了些许,但他知道不能再惹她烦了。
他决定一会儿一定好好学规矩,并且心中已经期盼起夜幕的降临。
***
大周巳时才上朝,午时左右散朝。
姒玉来到太阴宫时,姒英也刚好下朝,清晨才见过的宿明洲此刻身着一袭天青色的官服跟在姒英身边。
母女俩昨日分别时商量好了,今日就将当年害她流落他乡的罪人送走。
“阿玉,今日便要亲手执剑,会害怕吗?”姒英关切道,替她放松指间关节。
“不怕,能够亲自手刃害我之人,是件极荣幸的事。”姒玉摇摇头,看着自己比姒英小上许多的手,忽而又有些好奇:“母亲,你当年第一次对人动刀剑,是什么感觉?”
“白刃进,红刃出,可能就这么念着就劈砍过去了。当时是在战场上,想不了那么多。”姒英笑道,温柔地注视着姒玉:“阿玉,你很勇敢。”
姒英拍拍姒玉的肩膀,又看向宿明洲:“阿玉,你与明洲去吧,母亲在这里等你。”
太初宫门口,谢氏和萧氏刚刚挨完此生的最后一顿打,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虽然没有断头饭,但他们也已经知道,昨日太子正式归来,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宿明洲为姒玉准备了一把剑身轻巧、适合初学者的长剑,姒玉干脆地拔剑出鞘,凛冽寒光于正午阳光下熠熠发亮。
“这个位置,便是心口要害。”宿明洲站在她侧后方,右手同样覆
上剑柄,带着她的手将剑尖对准萧氏的心口。
姒玉郑重地点点头。
“不要犹豫,出剑讲究快准狠。“宿明洲停顿了一下,忽而笑道:“你第一次使剑,慢了也无妨,可以多试几次。”
被剑指着心口的萧氏原本便一直在瑟瑟发抖,听到这话更是颤抖得不行。若非被禁卫押着,早已瘫软在地。
“别抖了,我给你个痛快。”姒玉与他没什么好说的,声音沉肃。
她偏过头对宿明洲颔首,宿明洲明白她这是要动手了,松开手,鼓励地看着她:“你可以的。”
姒玉独自持剑,心中默念“白刃进,红刃出”,直直地将剑刃送进去。
……
萧氏轰然倒地,姒玉的第一次尝试格外成功。
鲜血溅落到姒玉自己以及身边人身上,她擦擦额间的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弄脏你们了。”
禁卫纷纷莞尔,对姒玉抱拳表示不介意,宿明洲也笑道:“殿下,您做的很好。”
“该你了。”有了经验,姒玉愈发从容,转而将沾了萧氏心头血的剑刃指向谢氏,目光更加冷沉。
“这里,对吗?”循着方才的记忆,她尝试自己寻找谢氏的要害。
“再往上移半寸。”宿明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