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轩,书房。
残烛在青铜鹤灯里爆开灯花,黑鳞卫飞羽双手抱拳,垂首禀报:“主子,白日那女郎,正是从阳夏来的苓娘子。”
谢珩执笔的手腕悬在半空,一滴墨汁将落未落地垂在紫毫笔尖。
笔尖的墨终究落在《急就章》的竹简上,晕开一团乌沉沉的山峦。
他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
“退下吧。”
飞羽称是,躬身退出书房。
谢珩眉眼淡漠,起身离开书案,抬手将熏笼里的雪松香拨得更旺些。
火光照亮他冷白指尖一点朱砂,那是今晨在太极殿帮皇帝司马佑临《乐毅论》时沾的丹砂。
他拿起起一方帕子,擦拭着指尖的朱砂,漆黑的凤眸里一片沉郁。
皇帝愈发荒唐,有些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谢苓的容貌,倒是如传言一般,浓桃艳李。
“既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就别怪我心狠。”
正好,也省得他费心费力。
谢珩想,他找了许久的美人棋,找到了。
窗外骤雨打湿了檐角铜铃,案头漏刻显示子时三刻,他将帕子扔进门侧竹篓,转身出了书房。
花房秘事引祸端(修)
另一边的谢苓,想着若此计不通,就新婚夜了结王晖。
谢家会保她的,毕竟她这颗在王家的棋子,还不是抛弃的时候。
谢苓窝在床上懒怠不想起身,望着青色床幔出神。
不出意外,这是她最后一个舒服的中秋夜了,待过了今日,往后道路艰难,能活多久不好说。
雪柳这几日也跟她着惶惶不安,左思右想,她打算今夜一过就把卖身契还予对方,再包些银子,省得跟着自己犯险。
好歹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她到底舍不得对方跟着受苦。
雪柳此时还不知自家小姐的想法,被元绿叫去,给院落挂上中秋用的灯笼。
月轮初上建康城时,谢家九曲回廊间次第亮起雕花铜灯。檐角垂落的绛纱灯笼将池水映作碎金,浸透了谢氏煊赫。
陈妈妈亲自来请,道谢府主母邀她赴中秋家宴。
谢苓想着若谢珩那日没有调查她,那自己便不好过早露面,以防出了岔子。
她以夜晚着凉,面上不能见风为由,在脸上覆了层面纱。
陈妈妈倒是也没说什么,交代元绿照顾好谢苓,就匆匆离开。
谢苓换了身得体的衣裙,元绿引着她,一路介绍谢府主要女眷男丁,穿过游廊和垂花门,行至前厅。
她半抬眼匆匆扫过。
正厅内十二扇紫檀屏风次第展开,屏上顾恺之新绘的《洛神赋图》在烛火中流转生辉。家主端坐主位,广袖垂落如云,手中犀角杯映着西域葡萄酒的琥珀光。他旁边紫衣美妇,正是谢氏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