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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没走出三里地,便见跟着陈德林身边的那个小侍卫骑马而来。
他拦在我的身前,说陈将军在临出发前给了他一封信,叮嘱他一定要将信送到我手上。
我坐在马车上,打开一看。
却发现信里有一封圣旨,圣旨上写着那座山头此后命名为黑风寨。
还说黑风寨里的每个人都可拥有户籍,归盛阳管辖。
黑风寨的人此后都可以是良籍。
信里是陈德林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裴言昭的所做。
写裴言昭自削去一边耳朵,向皇上请旨,说匈奴派细作来杀皇族,此番行为违反和平条约,说他愿请旨出征匈奴,只愿还天下太平。
他知道皇上多疑,无法放心,在出征前服下一颗糖丸。
那颗糖丸在一月后便会暴毙而亡,而他出征放下豪言只需一月就能拿下匈奴。
他护住了盛阳,也护住了黑风寨。
唯独没能护住自己。
还写他毒发时一直紧紧握着那块我亲手绣制的喜袍,意识不清醒时一直唤着我的名字,说着对不起……
我的眼泪滴落在信上,我又让人折返了回去。
如今大军出征,整个盛阳城都在战后重建,我让黑风寨的兄弟们帮着重修城门,这是我唯一能为裴言昭做的。
在馄饨摊上休息时,阿瑶漫不经心搅着碗里的馄饨。
“眠眠,你要等淮阳王回来吗?送他最后一程。”
见我不语,她又问:“如今黑风寨的兄弟们都有了户籍,你还是打算离开吗?”
黑风寨的兄弟们加上老弱妇孺总共是百余人。
如今,我看着他们骤然发问:“你们现在都是有了户籍的人,若不愿背井离乡,从此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姓名,可以堂堂正正活着。”
可兄弟们都齐声喊着。
“大当家去哪,哪就是家。”
这大荣我实在一刻也不愿待了,这般能随意舍弃自己子民的君主,这般因多疑就要葬送一个爱民如子的将军的君主。
不知何时,我们又会成为弃子。
我唯一挂念的只有裴言昭。
我任由眼泪肆虐,站在城门外,缓了好半晌才说。
“走吧。”
裴言昭会为家国大义而死,分明我早已知道结局,可此刻还是觉得为他可惜。
若他没有生于皇族,若他真的只是普通的金吾卫,一如他欺瞒我的那般,或许他的结局不会如此凄凉。
在离开的马车上,阿瑶问我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微微怔了瞬:“待我安顿好黑风寨的兄弟们,我会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我陪裴言昭走的最后一程。
我真切爱过裴言昭,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将全部身家交在我手上的金吾卫;爱过那个会洗手为我作羹汤,满眼期待问我好不好吃的少年郎;
可行至此刻,我才知。
他永远不可能只是我的夫君,我要的那般简单赤忱的感情他永远无法给我。
哪怕他一开始就知道临终托孤的人是我,结局最终走向亦是如此。
如今我在望向身后那座城,烟囱里缓缓升起了烟,城门如今已加固。
裴言昭用命换来短暂的和平。
他无悔,我亦不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