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一听,一张恭敬的老脸愕然万分,眼皮子直跳,她倏地跪在地上,心似千斤巨石压住。
“我自是不清楚你与三太太之间有何龃龉,但你今日之举青晖院定是容不得你了。倘若你到别院去,因着这背主的烙印,那些紧要且得脸的差事更是摊不到你头上。”
那婆子磕了两个头,急急出声,“求姑娘收留,奴婢以后定会用足十二分的力气当差,决不给姑娘丢脸抹黑。”
“这些好听的话先省省,往后我这景晖院能不能装得下你就得看你表现了。”苏瑜轻轻甩甩帕子,动作轻揉,却将那婆子吓得不轻。
“你的耳朵是用来干什么的,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心里有数吗?”
“有有,奴婢的耳朵是用来听姑娘吩咐的,嘴巴是用来吃饭的,眼睛是用来看该看的东西的,奴婢省得,请姑娘放心。”
倒有几分灵醒,苏瑜重新起步,采玉跟上去。袁嬷嬷留在原地,训道:“你是有福的,姑娘亲自给你训话,记住姑娘的话,否则会有什么下场……,同样是奴儿,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谢袁嬷嬷提醒。”那婆子心中暗惊,她本以为这瑜姑娘是个软柿子,难不成是她看走了眼?今日她肯出面踩三太太的脸,也是想着瑜姑娘定会记得她的大恩,就算被三太太卖,只要她求求瑜姑娘,下场也不至太惨。可是现在,瑜姑娘几句话,就让她有种出了虎穴掉入狼窝的感觉。
袁嬷嬷赶上过了月洞门的苏瑜和采玉,眼见着就要到景晖院,袁嬷嬷低声问:“姑娘这是要放过蒋氏?”
苏瑜面上掠过些许讽刺,“老太太一直觉得我心狠手辣,将我拘在身边也是改改我这心狠手辣的性子,适才她试探我,我若不从善如流遂她心愿,只怕她近期定会给我找个教养嬷嬷回来拘着我。
“姑娘想得远,那那婆子进院该派什么差使?”那婆子特殊,袁嬷嬷想着还是问问苏瑜的意见。
一脚迈进景晖院,苏瑜看到院子里别有心思的月季花架,她调转目光,淡淡道:“我倒觉得她可放心用,整个孙府还有她容身之处已是不错了。如今这景晖院里到底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你我都不清楚,那妈妈在孙家日久,适才我特意提点,她心里该是有数的。”
原来姑娘是……,真是好主意。
虽然袁嬷嬷很是清楚苏瑜的智谋,但仍不时被她的谋略给惊艳到。
“姑娘考虑得周到。”
“香莹娘那里什么境况你查清了吗?”苏瑜没回屋,坐在花架下晒起了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照得她眼帘都抬不起来,便索性闭着眼听。
袁嬷嬷说:“香莹娘是年前带着香莹进府的,渠道是王家人介绍,据说她丈夫在王家当车夫,王家光景不好,她这才求了去到了孙府。只是听说她丈夫生性良薄,脾气火爆,吃醉酒对她和香莹非打即骂,香莹娘愿意带着香莹离开王家原本也是想谋个出路,谁知香莹娘鬼迷心窍,不仅断了香莹性命,如今只怕连她自己也要没个着落了。香莹爹又是那个德性,香莹娘死了香莹回去,肯定逃不脱一通打骂了。”
第8o章各自的下场
人啊,就是如此,一念错,步步错,纵使你费尽力气,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来。
“差人去打探探外祖母是如何处置三太太蒋氏和香莹娘的。”
“是。”
苏瑜睁眼,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半下午时辰醒过来,夏莲摆了一桌子吃食,苏瑜先吃了口茶,这才端起碗用今日头一顿饭。苏瑜一尝味道,就知道是苗二姐的手艺。
“怎么,二姐娘不让二姐打下手了?”咽下紫米粥,苏瑜笑问。
夏莲偷笑一声,“姑娘不晓得,二姐为给姑娘做顿饭,和她阿娘过了半天招,最后二姐娘输在一朵雕的萝卜花上,所以才有了这一桌子吃食。二姐说姑娘可要吃光啊,下次要吃她的手艺就不知又得等到几时了。”
“她那是技痒,这大桌子我哪里吃得下?一阵你们帮着吃,但得瞒着她啊!省得她伤心。”
“是。”
“这提议夏莲最是高兴了。”袁嬷嬷拿着洗干净的衣裙打帘进来。
“嬷嬷就会笑话我。”夏莲翻着唇皮子佯恼。
袁嬷嬷笑了笑没理会,搁好衣裙出来,站到苏瑜面前说:“三太太在老太太院儿里跪了大半日了,妨姐儿去求情也被罚跪着,嬉姐儿带伤去求情,老太太没让她进院儿,让她回去养伤。”
让蒋氏在瞳晖院跪着,老太太院儿里不少人,除了从老家上河县带来的,都是余氏精挑细选的,这些人进进出出,谁不拿眼去瞟蒋氏?蒋氏这回算是把三房太太的脸给丢尽了。只是老太太自以为如此罚蒋氏她会知收敛,实则蒋氏定会把这帐算在她头上。
苏瑜吃饭,听袁嬷嬷继续说,“香莹娘给赶出府了,她跟着蒋氏兴风作浪,没报官已是便宜了她。”
“怎么赶出府的?就让她带着香莹的尸体离开?”
“让人去王家通知了香莹爹,香莹爹听了香莹娘的所作所为觉得丢人,更怕连累自己丢了差事不愿意来,咱们打去说话的人前脚才出王家门,后脚香莹爹就让亲戚拿了一纸休书到了府里,说是将香莹娘休了,往后生死不往来。”
果真有够薄情无义,苏瑜又问了句,“香莹呢?是他亲闺女总不会不认吧。”
“香莹爹说了,香莹年纪小,又无婚配,挨着他家祖坟埋不吉利,便让香莹娘自行处置。”
苏瑜猛地将碗筷搁到桌上,出一声大响,“是个无良的东西。”
夏莲被方才苏瑜制造的动静吓了大跳,她家姑娘极小动怒,真怒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奴婢听说了些香莹的事,说起来她也是可怜,被人指使害了姑娘,自己还丢了性命。”
袁嬷嬷瞪了夏莲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舌。
夏莲赶紧闭嘴,怯生生看了眼苏瑜,见她没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袁嬷嬷,让那妈妈去找找香莹娘的下落,找到了不要作声直接来回话。”
那婆子不仅熟悉周边境况,才得到差使肯定能管住自己的嘴,差她出去找香莹娘的确是合适的人选,袁嬷嬷不知苏瑜在想什么,她这姑娘总是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是。”
那婆子才到景晖院当差,以为自己只能干些粗杂事,心情差极了,但见袁嬷嬷来找她,说是吩咐她出门找那婆子,心头先是一顿神,刚要开始多嘴问几嘴,猛地就想起苏瑜的提点,立即捂住嘴,嗡里嗡气的说:“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出门去。”
倒醒目,袁嬷嬷看她稍微有那么点儿顺眼了。
苏瑜用过饭,便让人搬了把椅子到花架下,她歪在椅子里看话本子。她记得京城里最好看的折子戏是赛锦红唱的玉江春,这个时候赛锦红还没出道,广德楼的戏台上该属薛小蛮的戏最火。
苏玫很迷薛小蛮,为他一场戏能捧着半碗金铬子去。
初始沈重霖很反感她去捧戏子,可自从苏玫在广德楼认识了肖相的宠妾秦氏,沈重霖便不再说什么。
苏瑜摇摇头,好好看着话本子,怎会突然记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