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廷桦现不经意间这个不成气的儿子还是挺孝顺的,知道心疼他阿爹不愿阿爹受委屈,“知道阿爹难做,往后就跟谭氏少拌嘴,把日子安安静静过下去不成吗?”
孙学武翻了个白眼,身子躺上,二郎腿翘到车窗上,“那臭婆娘就是欠收拾,您不也见着她在家里那跋扈嚣张的样子么?叫儿子说就不该去接她,让她老死在杜家才好呢,儿子再为阿爹讨一个贤慧孝顺的儿媳妇,定比谭氏强上百倍。”
可事到如今,已不是哪个儿媳妇孝顺的事,而是关乎孙妤的性命的大事。
“先前你一个人去的杜府,今日为父陪着你,你要守着规矩,别激怒你姨父。”为了孙妤,想着可怜的尚未满周岁的外孙女儿欢姐儿,孙廷桦什么都能忍。
“知道啦。”孙学武极不情愿的应声。
马车停在杜府门口,门房一见孙学武又来了,鄙夷万分的倚着大门,“我说表姑爷,我们表姑娘话了,你要再上门就叫咱们将你打出去,还有你送的那些东西咱们杜府不缺一丝一毫,你还是全都带回去吧,别来丢人现眼。”
虽然孙学武一直不成气,到底是他孙廷桦的亲儿子,如今竟叫个门房轻视,孙廷桦从孙学武身后走出来,拿出他大家长的气势,“住口,小小门房出言不逊,你们杜家的奴才就是这般给主家长脸的?”
那门房实在是没见到孙学武身后还有号人,看模样辈分还不低,也怕真惹不起,立即换了副姿态,“不知这位爷是……。”
“这是我阿爹,你们表姑娘的公爹,今日若不让谭氏乖乖出来相迎,我就真一纸休书将她休出京城去。”
门房被吓着了,若是因为他的态度真让表姑娘被夫家休弃,责任可不是他区区一个门房能承担得起的。赶紧换了副奴颜媚骨,“小的这就去通报,表姑娘和亲家老爷亲稍候。”
身为大理寺卿,掌握大唐刑狱的最高长官,杜达自认十几年来克勤克俭,虽说不上诸事清明,但手下尚未出现过冤错。然而在家事上,这位拎得清的杜大人却是糊涂得紧。
正值新旧更替之时,本该阖家欢乐,姨妹的姑娘雪姐儿突然哭哭啼啼找上门来,说是在婆家深受欺凌,甚至连个寄人蓠下的外姓人都能骑上她脖子害她染病不起。雪姐儿说得声泪俱下,起初他尚有几分怀疑,想着莫不是雪姐儿从小被娇纵惯了,到了婆家受了点儿小气不顺心便无中生有,但自打那日见过表姑爷,那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便是十足十相信雪姐儿的说辞了。
表姑爷接连又上了两天门,每次上门的态度都十分令人不爽,他不像是带着诚意来接雪姐儿回孙家,倒像是过府来完成任务,至于雪姐儿跟不跟他回去并不重要。所以,他将人训了一通后给赶出府去。
门房又来报说孙学武到了,这回他连见都不想见,想直接不让进门,又听门房说同来的还有亲家老爷。
他在花厅摆了茶,等着孙学武父子进来。想着亲家老爷能出面,看来是真有诚意接雪姐儿回去。
孙廷桦父子一到花厅,孙廷桦与杜达皆拱手作揖。
“杜大人。”孙廷桦是商,作揖半躬身。
“表亲家公。”杜达是官,作揖不躬身。
“学武见过姨父。”孙学雍则长揖到底。
虽说与孙廷桦是头次相见,但碍于彼此的这层亲戚颜面,杜达没似先前几次那样给孙学武难看,但他仍倨坐在上,“表亲家公请坐。”
“多谢。”孙廷桦今日有求于人,脸上始终保持着低调讨好的笑。
方落坐,便有丫头奉上茶来,杜达笑道:“表亲家公请用茶。”
第136章姨甥俩的对话
“多谢。”孙廷桦今日有求于人,脸上始终保持着低调讨好的笑。
方落坐,便有丫头奉上茶来,杜达笑道:“表亲家公请用茶。”
“多谢。”孙廷桦又道了谢,他吹了吹茶雾,淡淡抿了一口,“杜大人,说来实在是汗颜,武哥儿小两口闹脾气,竟叫您跟着操心,是我这个做大家长的家事不力,让您见笑了。”
杜达觉着孙廷桦态度尚可,比不着调的孙学武强太多,心里多少舒坦点。作为雪姐儿的姨父,虽说不是看着雪姐儿长大,好歹京城雪姐儿就他杜家这一门亲戚,雪姐儿受了委屈,他作姨父的该为她撑腰,“家家都有本难念经,本官这把年纪也有家事不力之时,只是雪姐儿在京城除了我杜家这门亲戚再无别的,她若真受了委屈,本官是断然不能不官的。”
“是是。”孙廷桦连连称是,心里盘算着怎样将话题往被关在内狱的女医官上引,“杜大人教训得是。”
孙廷桦‘教训’这个词听进杜达耳中很是受用,孙家还是有个明事理的。
此时杜府后院,谭莹雪剥橘子皮,将皮里的黄橘瓣递一瓣给身边正摆弄花草的杜达之妻夏氏,夏氏有三品诰命在身,人称夏夫人。夏夫人梳着垂马髻,缀着玉织香丝绢花儿,眉眼与谭莹雪有两分相似,看不出是个厉害的人物,却是十分护短。
谭莹雪住进杜府,身边也没跟着旁人,夏夫人便将自己贴身的大丫头细蕊拨来服侍她。那细蕊十分伶俐妥贴,是个肯为主子花心思的忠心奴婢。
“这瓣橘子没之前的橘子甜呢,不过我就爱吃这酸酸甜甜的果子。”夏夫人剪下一根旁逸斜出的花枝,搁下剪子拿起帕子擦擦嘴,“你要是爱吃纯甜的,这盘果子就给我留着,你姨父也好这个味儿。”
谭莹雪瞒眼羡慕,“姨娘,您和姨父的感情这么些年了,还这样如胶似漆,真让我羡慕。”
夏夫人脸上掠过一抹红,半老徐娘的年纪也不显得做作。被自己的外甥女夸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很得意,“你也别竟羡慕我,早些与孙学武和离,你的亲事包在我身上,有你姨父这么大个靠山在,难不成还找不到合你心意的夫婿?”
谭莹雪想到孙学武待她的种种不好,孙家也没什么人向着她,就一肚皮的怨气,“和离是迟早的,但孙学武那个混蛋也巴不得将我在他眼前消失呢,我若顺了他的意取意合离岂不是遂了他的意?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就要在他眼前恍,不把她孙家折腾得鸡飞狗跳我就不谭莹雪。还有苏瑜那个小贱蹄子,敢算计我,这大仇没报我怎会轻易离开孙家。”
“你说你和孙学武闹成那样,他怎么还天天往杜府跑?难不成天生了一副贱骨头?”夏氏阴阳怪气,丝毫不把孙学武这个外甥女婿放在眼里。
被人这样说自己的丈夫,谭莹雪也更加嫌弃,“他就是一副贱骨头,姨娘,我太了解孙学武了,他压根就不会自动到杜府来找我,之所以会来肯定是孙家长辈耳提面命的结果。毕竟大过年的,孙家的儿媳妇却在外头落脚,传扬出去他们孙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你说得有理,那下次孙学武再上门我叫你姨父好好难为难为他。”夏氏简直与谭莹雪一个鼻孔出气,完全忘了自己是谭莹雪的长辈,不该插手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是非事。
谭莹雪将手里的橘子吃完,拍了拍手,语气无比埋怨,“当年要不是我阿爹阿娘眼瞎,怎会让我嫁给孙学武那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庸才?我这辈子最美好的青春韶华全浪费在孙家那个火坑里,想想我就恨得牙根痛。”
夏夫人叹了口气,“那时你阿娘病重,惟一心愿就是看着你出嫁,孙家正好送上门来,家世匹配又门当户对,这亲才这样结下,只是你娘怕是到了棺材里也没想到你与她满意的女婿会成为一对人间怨偶罢。”
谭莹雪心塞,细蕊抬手撩帘进来,朝着二人福了福,“夫人,表姑娘,表姑爷又来了。”
谭莹雪正憋着气,指着门口,怒道:“不准他进府,否则就几棒子打出去。”
细蕊摇摇头,神色为难,“不止表姑爷到了,连表亲家公也到了,老爷正在花厅接待呢。”
“表亲家公来了?”夏夫人接话,“看来这次倒诚意满满。”
这次孙廷桦也到了,谭莹雪高傲的挑了挑眉,冷笑道:“什么诚意,他们是觉着我长久不归孙家不合规矩,怕姨父怪罪罢了。”
谭莹雪这话明着在嘲笑孙家父子爱颜面,暗着恭维自己夫君有权势地位,夏夫人听着很是受用,“想不想看看你那公爹会跟你姨父说些什么?”
谭莹雪点点头,姨甥两人出了暖阁,由细蕊引路前往花厅。
花厅里孙廷桦谦卑躬和,比毫没因与杜达是表戚而胡攀交情,这令杜达好感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