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也不多解释,等电梯降到负一层时才帮霍刃把露在帽沿外的耳朵藏好。
凌晨三四点是人们睡意最沉的时候。
即便是狗仔,这个点也基本撑不住。
车门打开时,副驾驶放着一大束白菊花,乍一看扎的很细致,缀满了淡蓝满天星。
霍刃不声不响地抱紧了花束,等他把自己带向目的地。
裴如也开的很平稳,他全程目视前方,呼吸平静。
“很少有人在夜里扫墓。”
还是这样北风呼啸的冬夜。
“我心里没有鬼魅。”霍刃淡淡道:“白天和夜晚没有区别。”
他只是去看看妈妈而已。
墓地被建在山上,跑车在黑暗中一路往上开,像是在驶入幽冥。
霍刃低头嗅了一会花,忽然问道:“老师不怕么?”
“不怕。”
跑车蜿蜒而上,窗外能听到猎猎风声。
“我从幽暗中走出来,再回去也只觉得怀念。”
永宁公墓的正门已经完全封闭,附近的围墙早早被加固过,顶端还缠着电网。
他们从侧门走进去,下一刻便仿佛置身于寂静深海中。
没有人会在深夜给遗亲亡友扫墓,墓地从来就没有夜灯。
裴如也把强光手电分给他了一支,陪着他走到了中高处。
这里地势很好,白天可以看见远处的烂漫山景。
霍思月的墓碑被清扫打理过,花束供果都还是新鲜的。
霍刃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在此刻竟有一种久违的放松。
狗仔不会进来,镜头不会拍过来,一切都很安全。
裴如也用干抹布再次把墓碑擦拭干净,鞠躬后退了几步。
“你们慢慢聊,我掌着灯。”
说完便举着手电筒走远了。
霍刃便立在模糊的余光里,脱掉一只手套,伸手去碰黑白照片上女人的脸。
很久很久之后才唤了一声。
“妈。”
“妈,我很久没来看你了。”
他一句话说完,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你不要担心我。”
“哥哥弟弟们都很照顾我,十七楼的家很暖和。”
“妈,今年冬天挺冷的。有时候在后台等太久,好像袜子都像冰块了。”
“我好久没有梦到您了。”
“……什么时候让我再梦一次,好不好?”
霍刃在来的路上,总觉得自己可能会哭,又或者是有很多郑重的话想要跟她说。
真见到她久违的面容,反而像个小孩子,无关紧要的琐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以后可能也很忙,不能来按时看您。”
“等这些结束了,我每个月都会来。”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开手臂,有些笨拙地去跪抱那方石碑。
“对不起啊。”霍刃低声道:“深夜过来,打扰您休息了。”
“……我好想你。”
他抱了那方墓碑许久,久到自己也好像被冬风吹成了坚冰。
等再站起来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放下了。
“我们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霍刃看着女人的笑容,声音放缓:“您也很开心吧。”
裴如也在狭道旁举着手电筒,抬头去望混沌的夜空。
他们再度驱车回去的时候,大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