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过去二十多年的几百件尴尬事飞速在脑内过了一边,当场指尖发痒,脚趾抠地。
苍白的脸颊羞耻到染上一层薄红,眼里也若有若无的泛上一丝水色,恨不得当场重生毁灭那些黑历史。
反正过去已经这么丢人了。
脸是什么?他不要了。
浓密的睫羽颤颤巍巍的垂下,目光扫向杂乱不堪木质地板。
一片东倒西歪的零零碎碎看似难以落脚,实则暗藏玄机。
刚进门处摆放咳,丢掉的都是些抗摔不值钱的物件,造成房间脏乱损失惨重的错觉,给来人带来一定的感官冲击力,务必第一时间眼前发黑,头顶冒火。
第二眼就是一位因为好心整理家务摔伤的可怜兮兮的雄虫阁下,让他气到一半,无处发火,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默默的憋气收拾房间。
而‘受伤’的布鲁斯理所当然地没办法一起打扫房间,但是善良的雄虫怎么会独自休息呢?
他只能可怜兮兮地跟在雌虫后面试图缓解尴尬,努力提供情绪价值,让雌虫不要那么生气,所以略有些口不择言地问东问西也是理所应当吧。
——何况有了送上门的兰易斯帮忙,阿普更不会对被欺负的受害者生气了。
当雌虫从玄关开始收拾时,就会发现东西清理起来很快,也没造成什么损失,轻轻一扫地面就干净了一大片,那股火气便消了大半。
心情放松之下,他就会发现,此时散落在地面的是他压在箱底的学生时期的小物件。
无论是初中前的好好学生时代,还是初中后一条路走到黑的叛逆青年,阿普在校期间都是只意气风发的雌虫。
与现在外派到偏远星的小队长、精神力紊乱、不得不狼狈的提前到军校任职休养雌虫有天壤之别。
当他再看到那堆轻飘飘的、代表着过去荣誉的纸质奖状时,他拾起那堆密密麻麻写满习题公式的笔记本时……
青春洋溢的、泛黄的毕业照时,从床底翻出来的一排排模型机车时,限量版有市无价的纪念版全息游戏头盔,暗红色酷炫的游戏手柄时……
他会想什么呢?
怀念感慨,挫折失落,还是后悔懊恼……
他曾看到过阿普太多的样子,总是肆意、洒脱又张扬,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无论身处何境,都一副仿佛没什么能难倒他,没什么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虚假模样。
骗得周围的所有人都喜欢他,追随他。
只要想到与往日不同的、弱小的、虚伪的表情出现在阿普的脸上,布鲁斯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而酸涩的爽感。
身处私密的、熟悉的、安全的个人空间里,被回忆触动的雌虫,一定不介意与一个——
无害的、陌生的、毫不相识的、从未有过交集的雄虫,多说两句话吧。
比如那个被撕成九片的碎裂全家福相片。
啊,这个家伙的雄父雌父不是出名的模范夫夫、疼爱独子吗?
怎么没有继承家里的公司,混成这副惨样子呀?
你身边的朋友呢?那群低级雄虫呢?
怎么?
都不见了。
怎么?
要来求我呢?
布鲁斯不带感情的勾了勾唇角,无辜的小鹿眼像暗中窥伺的毒蛇一点点弯起,金色的瞳孔若有若无变成兽瞳的形状。
他安抚着鼓噪不停地心脏,快了,快了。他要知道他的所有弱点,侵入他的生活,一点点撕下他伪善的面具,狠狠地的嘲笑他,报复他。
由于过度紧张与专注,精神力无言地张开。
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愈发激烈的心跳声、一点点放轻的呼吸声,不远处的清晰细碎地开锁声,隔着耳膜一起慢放般涌进布鲁斯大脑。
浅金色的眸子露出一点,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僵硬如石雕的兰易斯,只待他摔瓶为号,用那张嘲讽脸拉满阿普的仇恨,夺门而走的刹那。
布鲁斯就可以优雅不失体面地,像一片优雅的落叶飘在毯子上,露出泛红的忍泪眼睛,粗糙包扎的手臂,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刻意漏出的锁骨。
不靠谱的雄父教过,以科索斯雅家雄虫的颜值,以后遇到危险跑不过就这么干,谁见这套不迷糊就不是雌虫,认栽吧。
对了,他雌父曼斯菲尔德不算,他是虫机。
想到马上要以另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融入阿普的生活,骗上一户口本,欺负他,报复他,凌辱他,布鲁斯就激动的脑瓜子一阵阵发白。
脑海中日后怎么指使阿普,阿普是怎么一脸忍辱负重,面色难堪的被自己指使来指使去的场面上演了三场,抑制不住要笑出来后。
凹着造型、处于薛定谔平地摔状态的布鲁斯,恨铁不成钢地发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闯祸达虫弟弟掉链子了。
门安静开了三秒了,可门外温暖微风、阳光,和虫。
都被可怕的大坏虫兰易斯牢牢挡在门口不敢进来。
只见刚成年银发雄虫僵硬地将花瓶举过头顶,维持着一个被惩罚的姿势,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底都仿佛打上了石化特效,被风一吹就会在空气中碎落成渣。
布鲁斯:……
完蛋弟弟!
砸个花瓶都出岔子。
他只好一闭眼先砸到毯子上里,趁着爬起来的时间往小半张脸上抹了点灰,用精神力疯狂戳兰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