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听罢,心神微动。
眼前之人,或许胤褆认不得,他却认得。
从前不知多少次,在康熙遇到无法决断的国事之时,康熙都会从乾清宫的暗格中取出一副画像,看着画中人口中低喃:“汗阿玛,若是您在,此事又该如何决断呢?”
亦不知多少次,看到乌库妈妈望着同样的画像抹眼泪,念叨着:“福临啊,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祖孙,抛下大清江山和万千子民于不顾啊!”
前世今生看过无数遍的画像与眼前之人重合,胤礽怎会认不出,这和尚就是他的皇玛法,亦是康熙和乌库妈妈心心念念的故人。
世人都以为顺治爷早已驾崩而去,却原来竟是在五台山出家。
未曾想,有一日他们祖孙二人会在此处相见。
胤礽道:“难道出家了,就可以当做从前的事都不存在了吗?那么大师又让在意你的家人如何自处?岂非太过自私、无情了些。”
“阿弥陀佛。不为前尘所扰,放下执念,方能修成正果。”
“我去你的正果!”
未等胤礽说话,胤褆听不下去先炸毛了。
“你这老和尚好生冷血!你剃了头出家倒是清清静静了,却让你的家人苦苦想着你,念着你,你若无家无业无儿无女倒也罢了,可小爷听你那意思,你应是舍家撇业半道出家的半吊子,你们佛门不是最讲究什么慈悲为怀吗?你的慈悲就是不忠不孝……”
“住口!休得无礼!”和尚身后的小沙弥瞪着眼睛,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把胤褆吓一跳。
胤褆还要再骂,胤礽道:“好了,大哥休恼。”
一听胤礽叫他大哥了,胤褆这才愤愤闭了口。
胤礽抬眼瞧着和尚,和尚仍是一副浅笑的模样,半点没有因为胤褆的不敬而生气。
胤礽半提起来的心刚要放下,又因和尚的一句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说:“小施主,若非是你放不下执念,又何需再来此世间走一遭。故而有时放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胤礽如遭雷击,有些失态的碰翻了茶碗。
“二弟你怎么了?”胤褆关切的问。
胤礽摆摆手,“无事。”
他稳住心神,对上和尚深如幽潭的眼睛:“大师既然知晓,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胤褆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胤礽亲自请了出去。
胤褆气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怒骂胤礽是白眼狼,方才自己还好心回护他呢,转眼就被人给请出来了,对那个冷血的和尚比对他都亲,呸!
但转念想想,他二人向来不对付,更谈不上亲近不亲近。
罢了罢了,习惯了,好像谁稀罕太子的亲近似的。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这边胤褆“发着疯”,那边胤礽已经收敛起情绪,问道:“不知方才大师所言何意。”
“前世,今生。”
短短四个字,胤礽已经知道,他的皇玛法没白出家,倒是有些本事。
“那么大师所言的执念,又是指什么?”
和尚反问:“小施主……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