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僵硬了。
见她恢复了意识,一旁的医生伸出手,“我看看……”
耳边充斥着机器嗡嗡的声音,房间的灯光刺眼而刺耳,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神经。塔米斯正处于应激状态,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反击。
但夜枭牢牢握着她的手腕,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被紧握的地方微微疼痛,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套传来的凉意,在黑色手套的对比下,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白色病服看上去真是异常刺眼。
医生神色如常,对于患者的不配合显然是见得多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起她的手掌,她的掌心湿漉漉的,似乎是出于紧张而产生的汗水。医生尽可能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放松力气,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手。”
塔米斯这才发现她的手紧捏成拳,正在不住颤抖。医生的手在她的小臂肌肉上又按了几下,像是细小的蛇形缠绕在她的皮肤上,试图探索着她的脉搏和血管。要不是夜枭正捏着她的手肘,她一定会忍不住给医生两拳。
“肌张力障碍……嗯,你有家族遗传病史吗?”医生问。
家。
精准踩中雷点。
塔米斯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制骤然升起的暴怒,她从牙齿缝里生硬地挤出一个词“滚。”
医生看了一眼夜枭,然后默默退出房间。
门外的走廊里空荡荡,只有红角鸮和灰雕鸮在守着。红角鸮黏在墙边,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嚼着泡泡糖,腮帮子一动一动。灰雕鸮则看着手机,瞳孔里倒映出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光,手指灵巧地滑动着……他又在默不作声地玩消消乐。这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
红角鸮有时会想,小灰的生活除了工作还剩下什么呢?也许只有消消乐了吧。那要是有一天老板把他炒了鱿鱼、或者世界上所有的消消乐app都不复存在,那小灰要怎么办啊?
倒也不是说没了这些就活不下去,但是…要是一个人仅有的几样东西都被剥夺,那该有多痛苦啊。
看到医生走出门外,灰雕鸮迅速收起手机迎
了上去。
49十佳企业“对。连续蝉联三年。……
冷色的光线异常明亮,这个让人感到过分冰冷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塔米斯仍坐在扫描床上,他扯下手臂上用线连接着仪器的检测片夜枭则站在一边。在塔米斯说话之前,他递给她一叠余温尚存的打印纸。
白纸黑字,馥郁的油墨味道萦绕在鼻尖,塔米斯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男人表现得实在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她谨慎地接过来。
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字母和图片,她翻了几页,毫无疑问,这是她的身体检查报告。
……她现在更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自己身体状况混不在乎,却有如此浓重的戒心。夜枭微微侧头,“你差点死在街上,我的人救了你。”他停顿片刻,“我以为我能得到一句感谢?”
这反问让塔米斯一懵,未经思考之下,她差点下意识说谢谢。话已经抵在舌尖,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把词儿压了回去。
“你派人跟踪我?”她狐疑地问。
“这一带都是酒店的势力范围。”夜枭淡淡地说,既不承认也不否定,“你死在我的地盘上,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这话倒是合情又合理,塔米斯沉默了一下,很果断的说谢谢。
“掌控领地意味着承担责任,我不想第二天被gcpd或者蝙蝠侠找上门。”
精湛的猎手懂得如何巧妙扔下诱饵。就像他此前一直在做的那样,暗示、假设、模棱两可,平淡的语言是钩针,编织出不引起怀疑的饵食。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塔米斯,因而很容易就察觉到她在他说到蝙蝠侠时的瞳孔骤缩。
“你见过蝙蝠侠吗?”夜枭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他在这座城市有着很高的地位?”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已然是一种回应。她湖绿色的眼睛已经平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
面对这汪清澈的湖泊,夜枭的回答简短,却透露出他对蝙蝠侠的了解,“他将维护哥谭秩序视作责任。”
“所以他是官方的人。”
“蝙蝠不站在任何一边。他只为哥谭的安全和秩序行动,任何试图带来混乱的都是他的敌人。”
“你是他的敌人吗?”
“这要看你对敌人的定义。”
“是或不是?”她执着地盯着夜枭,仿佛想从他的回答中判断出敌友。
她的脸上写满了专注,过于专注某个问题的答案,让情报在脸上一览无余。虽然世界表面上和平安定,但实际上到处都充满了欺诈和密谋,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和矛盾纷争。她出生于刺客联盟,居然还保有这种莽撞的天真?
夜枭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正在变得柔软,因为这种莽撞的天真问题变得柔软,那是来自于食物链顶端的猛禽对雏鸟的微妙悯爱。一只小鸟,还未学会展翅高飞,却已经在残酷的世界中沾染了世俗之苦。
尽管相见不久,但他早已从只言片语的资料中认识她。然而,冷冰冰的报告带来的感受,远远不如面对面时带来的印象深刻。在目击者或者案件侧写师的描述中,她被描绘为一个冷酷老练的年幼杀手,出手迅捷、狠若凶狼。但如今他们面对面交谈,却无一不暴露出这只是头单纯的、还没弄明白人类社会是怎么一回事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