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视线,马不停蹄地往农家乐赶回去。
……
危越没有回新房,而是径直去了那处藏在天坑下的坟场。
头戴凤冠的粉衣郎君站在最外圈,玉手一抬,数十只骷髅从他身后的地下钻出来,站定后抖抖骨头架子上的泥土,每一只的肋骨上都盛开着几朵粉色的曼珠沙华,空荡荡的眼窝里燃起青粉二色交融的火焰。
它们安静地站立着,等待着造主的命令。
[把坟挖开。]
[全部。]
它们的主人道。
骷髅们立刻动了起来。
它们的指骨很锋利,像是玉石做的指刀,轻轻一挖,就将夯实多年的坟土刨开,三两下就挖出了下面的棺材。
棺材全都是阴沉木,且年份不低。
众所周知,阴沉木可是辟邪纳福的好东西,如这样年份不低的阴沉木,个个价值不菲。
但吕吉村不是卖木材的。
最中央的坟包最后被刨开,骷髅们退开一条道,让它们的主人走过。
这个棺材不一样,不是阴沉木,而是——
粉衣的郎君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这口颜色怪异的棺材,指尖有轻微的灼烧痛感。
这是枣木。
它还不是一般的枣木,是涂满了黑狗血的雷击枣木。
这么大一块,全用来做棺材了,这是想要封在棺材里的人死得痛不欲生、死得干干净净啊。
庄、睦、禾。
粉衣郎君启唇,似笑非笑地无声念着这个名字。
从天坑上照进来的天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为他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若有人在这里,这人必能借助这些天光的照耀,看清粉衣郎君张合的唇瓣里——空无一物。
他竟是没了舌头。
口中有一块狰狞的疤痕,没有愈合的痕迹,这昭示着他的舌头是在他死后,被人为地连根拔掉的。
所以【冠花元郎】有口无言。
修长的手指从棺材尾部滑到棺材头部,停住,五指握住棺材盖凸起的地方,略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被钉死的棺材盖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中间一大块,只留下被钉实的边缘还接在棺材上。
砰。
被暴力撕下的三分之二块盖板远远地砸在了山壁上,危越垂首,看清了棺材里躺着的人。
一时间,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躺在棺材里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三十多年了,她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醒来的睡美人。
如果她能睁开眼睛的话——
她的眼睛、嘴巴都被缝上了,用浸透了黑狗血的麻线,严严实实地逢上了。
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一颗雷击枣木做的长钉从她的手背一直贯穿了她的尾椎。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血一样红,堆起的发髻上插着一只金步摇。
危越眼神一动,一只一模一样的金步摇出现在他的手心里,这是庄靓心的金步摇,是婚前婆家送来的三金之一。
他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女尸的脚上。
又是一双一模一样的红绣鞋,绣满了血红的玉兰花。
他垂眸,沉默了很久,下令:[开棺,全部。]
骷髅们如法炮制,一比一复刻了主人的手法,被撕开又掀飞的棺材盖在山壁下堆起了小山。
那些棺材里是空的,只有一件件鲜红的嫁衣,一双双一模一样的红绣鞋,一支支一模一样的金步摇。
而那些立在棺材上的墓碑……
刻满了村里女人的名字。
每一个,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