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午将过,从天空倾洒下来的阳光仍旧热烈灿烂,被无形意志笼罩思维的女人们定定地守在紧闭的院门前,身上尸斑点点,犹如腐朽坟墓里以青铜为料制成的镇墓兽,历经岁月洗礼,早已变得锈迹斑斑,轻易便能折断仿佛已被蛀空的四肢百骸。
被吓得心肝脾肺肾等等内脏都要一并吐出来的男人们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己房间里,徒劳地握紧手中的“武器”,像青蛙一样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被他们用各种东西抵住的大门,呼吸轻得快要消失。
村里仅有的家禽早就不会叫唤了,它们不过是一块会动的肉罢了,此刻置身于吕吉村中,倒真像是进入一座建造在地上的坟墓。
咕噜噜。
就在这样近乎寂静的环境中,战战兢兢的村长听到了一阵十分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圆溜溜的东西在地上滚动。
就在这栋楼,就在这一层。
这让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村长更加惊慌恐惧了,眼眶里两只浑浊的眼珠几乎就要整个儿掉下来。
窸窸窣窣。
像是什么比较大的东西正在地上爬行,发出的声响有些黏腻,沾了水似的,听起来湿淋淋的,从远到近地蠕动过来。
咔哒。
是门开的声音。
村长僵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被他用床头柜抵住的门纹丝不动,他这才慢慢停止了颤抖。
只要不是打开他眼前这一道大门,其他的他都不关心!
然而,极度恐惧的他并未注意到,他身后的墙体缓缓裂开了好几条细微的裂缝……
就在一门之隔外,暴涨的、蠕动的阴影宛如一个明明已经下班到家,却被上司一个电话叫起来,不得不被迫加班的社畜,不情不愿地扩散开,在热烈的阳光下笼罩住整个安静过了头的吕吉村。
守在院门前的女人们被它一个接一个地吞入浓稠的阴影之中,陷入醒不来的梦境中的新娘娘家人也被它吞了下去,送到正在做一个美梦的新娘身边。几个倒霉活人惨白的面色十分缓慢地恢复着红润,像是终于被从天而降的英雄从抽取他们生命力的怪物身边救走。
轰隆隆!
盛开的二乔玉兰林中传出建筑坍塌的巨大声响,那动静大得村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探究。
阴影此时的个头很大,脾气也很爆。
它的主人让它带走祠堂里名为供奉,实则禁锢的牌位,祠堂里闻起来有一点香,可能有小点心,于是它高高兴兴地去了。
然而,等它进去了,它才发现里面仅有的小点心早就被吸干了,那朵讨厌的花还在它蠕行进来的时候炫耀似的冲它抖动饱满莹润的花瓣……
可恶!
居然吃独食!
生气!
自己也吃独食的阴影愤怒地挥舞粗壮的触肢,像极了强行拆迁的资本家,区区凡间建筑根本抵挡不了它狂暴的威势,雕梁画栋的祠堂如同被放进了绞肉机里,碎屑与木渣漫天飞舞,连地砖都没能逃过一劫。
漆黑的巨大的触手狂乱舞动,宛如灭世魔王降临。
作为带路党的【石探眼】躲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生怕主人的化身把它当瓜子嗑了。
吃独食的芍药一点不带怕的,它抖擞着莹润饱满的花瓣,在粗壮触肢向祠堂正殿劈来的瞬间消失不见。等阴影气鼓鼓地蠕动着回到主人脚下,它已经变作了一朵貌似平平无奇的花簪,别在了主人珍珠金翅团簇垒成的凤冠上。
阴影:……
生气!!!
它气得唧唧叫,圆润的叫声里掺杂着低不可闻的混乱絮语,史莱姆一般的影子十分生气地扒拉着它无情主人的腿,细短密集的触肢啪啪地拍打着主人的小腿,胡乱挥舞着想要它的主人把那朵吃独食还显摆的花给它吃掉。
危越:……
它无情的主人恍若未闻地移开了视线。
阴影:……
更生气了!
娄君怀偏过头,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他已然能够感应到,这个匍匐蠕动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危越脚下的阴影是危越的一部分,它已经有了自主的意识,他亦借此窥探到了心上人的强大。
危越比他和地母之神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这很好。
危越越强大,他就越放心。
最好能强大到那个恶神也无法撼动的程度,这样……即便……他也能放心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娄君怀那么淡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漆黑之影,活物一般,所过之处草木枯萎,路石皲裂,节目组中耳朵最不好使的人都能听到身后的三栋楼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咔嚓碎裂声。
老天!这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