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君怀抿紧嘴唇,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它,心头涌上一股浓重的挫败感。
太无力了,又一次……
他什么都做不了。
许是男人的抗拒太过明显,新芽顿了顿,两片嫩叶耷拉着,无措又急切地说:【你不要怕我呀,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你的金手指,我是你的一部分。你现在不相信我的话,等到你拿回了[心],你就能知道一切了!】
“心?”娄君怀放轻声音,“那是什么?”
新芽晃晃叶子,像是在摇头:【我现在不能说,这里到处都是那只大怪兽的触须,会被它听去的,我们必须躲开它们。】它再次强调,【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向地母之神发誓!】
地母之神?
娄君怀心中忽然一动,一种平静而温暖的眷恋之情从心底不知哪个地方涌了上来,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鼓动的心脏里涌出一阵轻微的酸涩感。
男人蓦地伸手握住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眼尾慢慢地红了。
新芽连忙用两片叶子猛拍他的虎口:【哎呀哎呀,不可以哭哦……你现在不能哭,灵息会泄露,就算是我也遮不住你的!】
娄君怀深深吸了几口气,将眼眶里的热意强行逼了回去,等到左手手背上的“叶脉”又少了两枝,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方才那一阵强烈的情感翻涌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再度开口时,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些微的沙哑:“……娄君怀,我的名字。”
新芽照葫芦画瓢:【杏杏,我的名字!】
它有一点害羞地问:【我可以叫你君君吗?】
娄君怀点点头,对这个叠词没有任何意见,他问:“我暂时相信你,请你见谅。那么,杏杏,你能告诉我柯柯在哪里吗?她是我的妹妹,我很担心她。”
原谅他,亲人、熟人和陌生人终究不同,他从小情感就比同龄人要淡漠一些,长大后更显得清冷不近人了。
杏杏摊开两片嫩叶,是无能为力的意思:【抱歉啊,君君,我不知道……】
它现在还很弱小,把它的受选者带走就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它再强大一点就好了,那样它就能把另外四个人类也从那个黑漆漆的可怕大家伙身边全部带走。
这个答案在娄君怀的意料之内,倘若它回答知道,他反而要重新审视并调整对这个小家伙的态度了。
在一切未能明了之前,他会始终保持质疑和警惕。
想到在遇见那几个人之前,柯柯曾说过他们是一整个小队一起进来的,乌鸦夫人也说过其他人都在里世界中……希望柯柯能尽快找到或者被她的队友想到。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杏杏咳嗽了两声,用一种成熟稳重的声调说:【我们要去找触须触及不到的地方,线索就在那里。注意,小心暗处的影子,莫让它缠身。】
最后一句话明显不是出自于它的口中,倒像是在转述。
这个熟悉的语调……
娄君怀看向这棵新芽的眼神变得深沉了几分,他肯定地道:“是你。”
那个在大雾里一个劲儿让他往前走的神秘声音。
杏杏竟然秒懂了他的意思:【对呀,就是我呀。】
它用散开的根系缠上娄君怀的手腕,模仿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缠枝手镯,将自己圈成了一个新的镯子,然后开开心心地宣布:【君君,我们快走叭,记得不要对上外面那些人的眼睛哦。】
“好。谢谢你的提醒。”
娄君怀垂下眼眸,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缠枝手镯,一枝“叶脉”正在缓缓褪去颜色。
他抬手拨乱了头发,撩起外套上的帽子戴上,勉强遮住了眼睛。
然后他转身,朝巷尾走去。
四年前,盛浩曾投中了沧市一项工程标,施工地方就在南鼎区,正好是他亲自做的策划案。
他的记忆力很好,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南鼎区的详细地图。
躲着人走,不难。
难的是……
外面的那些人,真的是正常的人吗?
他闻到了腐朽的气味。
就像他和乌鸦夫人一起站在梵声大酒店二十一层的落地窗前向下俯瞰时,他曾在恍惚间闻到了同样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