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满脸写着“这不可能,我们店里的东西质量超好,这一定是你自己干的”,但他仍然要保持笑容,因为顾客就是上帝,没有一双眼睛看见这位客人对锅和电炉动过手脚。
……他不过是折断了几双筷子而已,筷子又不值钱。
服务生咬着牙,笑容完美:“非常抱歉,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打扰您愉快的用餐心情了,我马上给您换一个座位。您看那边怎么样?”他用手示意了一下对面,隔壁桌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客人。
危越点头:“可以啊。”
他一手按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拍了拍服务生的肩,夸赞道:“你们家的服务真不错,我会给你们打五星好评的。”
说罢,还不等服务生接话,他图穷匕见,活像个抠搜占便宜的市侩小人:“免单就换好评,不免就给你们差评,这可都是你们的错,我吃饭的好心情全被影响了。”
服务生:……
服务生仍然是笑着的,只是眼神猛的黯了下去,这双眼睛里像是要长出一张嘴来,锋利的獠牙能轻易把人的骨头啃断。
从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也变得锋利沉重,磨利的刀子似的,能隔空把人的皮肉刮下来一层。
他的眼睛要吃人,嘴里却说:“当然可以,您的要求十分合理,我们怎么会不答应呢?来吧,先生,我给您换一个座位,请您尽情享受您应得的火锅。”
这话说得十足阴阳怪气。
换了桌子,服务生没走,而是殷勤地给客人刷肉片烫菜,连蘸料都调好了七八种,一字排开,力求让客人感到满意。
隔壁桌的客人还在吃,他的舌头已经被烫得充血……啊,流血了。
他完全没有在意,甚至擦都不擦一下,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锅里随着沸汤起伏的肉片,喉结不住地滚动,看样子很想弃筷上手,说不定这样进食更快、更酣畅淋漓。
他的眼睛盯着火锅,窥视的视线却牢牢钉在危越身上。
所以摆在明面上的眼睛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眼睛其实是那些操纵着这些活死人的黑线?
危越单手托着下巴思考,要不要放把火烧烧看?
这个想法才在脑子里滚了半圈,就被它的主人扫到角落里去了。
还是算了,万一这些活死人最后一点生机就是靠它们吊着呢?杀害无辜者算恶因,他担心这恶果奈何不了他,就会应在他的家人身上,亦或是他的心悦之人身上。
危越无聊地看隔壁桌现场吃播,舌尖血就滚汤肉一起吃,啧,真是重口。
忽然,二楼下来了几个人。
他一开始没有在意,无非就是和一楼大堂里的人一样,几个活死人而已。
然而,就是这随意扫了一眼,竟让危越蓦地愣住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几人中走在最中间的年轻男人,雪白的眸中迸射出惊愕的微光。
那个人是……
斜长入鬓的眼尾细微抽搐了一下,覆在桌上的手缓缓蜷起五指,大理石做的桌面生生凹下去五条抓痕。
危越感觉自己的脑子在一抽一抽地疼,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片段式的,如同被阵阵激雷截断的潮流。
那个人是、他、他……他是宁逡。
他的姐夫,他姐姐的丈夫,圆圆的父亲……
一年多以前在沧市地震中失踪的两万多人之一,那条短信……他看到了,就在他姐姐的手机上……
怎么会、怎么会……
危越顿时没了呼吸,他死死地看着那个从二楼走下来,被无数黑线扎进身体里,如同傀儡般操纵着同身边人笑谈的男人,一时间,他竟有些慌了。
——他的姐姐,他的外甥女该怎么办?
宁逡没有死,他找到他了,但是……他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