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越把操控春华路的异物撕碎了喂给【灾厄之镜】和万千幻象,他甩干净【爱卡丽小姐的手套】上沾染的污血,抬脚走出了春华路的范围。
异物一死,被操控的活死人立刻委顿不前,他们迷茫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活人的气息。
于是他们止步于原地,宛如一尊尊血肉做成的雕塑。
危越每走出一步,脚下的阴影就会分出一缕,它们飞快地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如尘埃,似沙砾,是这世间一切毫不起眼的东西。
它们静静地潜藏起来,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该去哪里找那些灵者呢?
一身纯白的男人抬起头望了望逐渐愈发阴沉灰蒙的天空,空气中的湿度增加了不少,里世界也要下雨了。
又会是一场可怕的酸雨吗?
他微微屈膝,肩膀放松。
刷!一对洁白的宽大羽翼自他身后展开。
这羽翼比雪山顶上的雪还要白,每一根羽毛表面都流转着低调的虹光,边缘的弧度优美而锋利,好似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亦是杀人利器。
白翼轻振,一道飓风平地掀起,脚下布满灰尘和枯叶的街道立刻变得纤尘不染。
不过一眨眼,背生双翼的男人已经飞到了所有建筑之上。
一道白光从地上飞驰而来,环绕在他脚下,是同万千幻象一起分食完那只异物的【灾厄之镜】。
危越俯瞰脚下的城市,片刻后,他犹嫌高度不够,又往上飞了飞。
最后,他距离里世界的“穹顶”只剩下一只手的距离。
这个高度就可以了。
危越满意地点点头,净世破魔眼张开半隙,顷刻间,他的视线就被黑红二色的因果线填满了。
此间最恶的恶因与那些深深扎进活死人身体里的黑线一样,蜿蜒扭曲着没入了探不到底的虚无之中。
那即是导致这两万多无辜者被困、挣扎于生死一线间的诡异。
而令危越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存着一条隐现金光的善因,只是这善因并不稳固,似乎受了旁的什么影响,在时不时地震颤。
红线的尽头……
危越顺着红线看过去,那是如今的南鼎区最边缘的地界,入眼是一片漆黑寂静,半点生气也无。
那里可是善因现世的源头。
要知道,就算是这些活死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也会有那么几分微弱的生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危越俯身,笔直地朝那边掠了过去。
……
筒子楼里,缓过劲儿来的喻客歆扶着围栏站起来,他踉跄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三栋筒子楼是里世界中最后的净土。
危越曾疑惑的那两万多人中的女性和孩子都在这里了,只不过,他们俱是沉睡状态,一切生理需求都被降到了最低限度。
只有这样,独自支撑着这里、保护着这些人的人才能撑到现在。
这个人就在这间房间里。
三栋筒子楼,一层有十户,一栋楼有十五层,每间房间至少有六到八人。他们不需要吃喝拉撒,只需要一张能够躺得下的床就可以,甚至于连床都不需要,一张被褥就好。
在这个里世界中,吃食被诡力污染,唯有这些用品无人问津,遍地都是。
将近四千人,唯这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一撑竟是一年之久。
喻客歆跟着卜算找过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他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和力量才能让这个人支撑到现在。
而当他来到十五楼,推开这扇门,看到里面盘坐着如同坐化一般的人后,他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猛的抓紧一下,酸涩得要命。
这个人……是娄道若。
当年负责南鼎区撤离事项的小组长之一,也是九号部门后勤七组的组长,更是一个……普通人,同样在那份名单上的遇难者。
她哪里来的力量在诡域里支撑起一片净土,护卫了将近四千人?
喻客歆想要靠近一些,却在离娄道若只有五步的距离被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住了,这道空气墙是一个球体,从上到下、毫无死角地笼罩住了里面的人。
他不敢轻易探查,生怕动了这道不知是何物的空气墙,里面那个呼吸微弱得叫人心惊的人下一秒就会终止仅有的呼吸,彻底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喻客歆试图卜算出娄道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异常的是,他居然什么都算不出来,娄道若在他的灵识里变成了一片空白,分明她就在他眼前,可他偏偏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
即便他是世上最强大的占卜师,他也无法从一片空白里占卜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可这不对,娄道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来处、有经历、过往一切皆有记录,她怎么可能变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