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看她们累得慌,道:“你们休息下吧,我和飞鸢来替就是。”
侍婢们连忙推辞:“殿下贵体安康最重要,换班的人马上就来了,我们再撑一会儿就是了。”
“没事,你们刚好可以去看看后面队伍有没有乱,免得生出事来。”
谢宜瑶实在坚持,侍婢们只得肯答应。
谢宜瑶盛了一碗粥,准备递给面前排队的人,却不见有人伸手过来接,她觉得奇怪,抬头看见自己这条的队首是个年迈的老妪,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阿婆,你怎么了?”
“你是谢家的大女儿吧……”
阿婆颤颤巍巍地食指指着谢宜瑶。
谢宜瑶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平民百姓认出来。
面前这个阿婆称呼她为“谢家的大女儿”,多半是小时候住在京城时认识的人了。可惜那时候谢宜瑶年纪还小,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我是,”她将碗递过去,“阿婆先把粥拿好吧,不然后面的人要等着急了”
“好,好。”
老妪说完,端着碗到边上站着喝。
过了一会儿,换班的人到了,谢宜瑶便到一旁去和阿婆叙旧。
队伍前头的人先前都听到了谢宜瑶和侍女的对话。本来在谢宜瑶出现之前,他们只猜是哪家人做好事不留名,后来却见有个年轻娘子出现,又被称呼为“殿下”,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又知道她是“谢家的大女儿”,终于得到了确证。
临淮公主在京中开设粥铺的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却说这边谢宜瑶和阿婆聊了聊,才知道老妪是以前的邻居余家阿婆。余家虽然并非士族,但从商赚了很多钱,活得比那时候的谢家还滋润。
然而,彼一时此一时,一次余家夫妻外出行商时被贼人所害,就留了老太太孤身一人在京城生活,几年来不过勉强度日。
而谢家则前往襄阳,数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帝王家。
谢宜瑶心中感慨,本来,她上一次与余家阿婆相见该就是几年前的事情,但对于现在这个灵魂而言,其实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她对阿婆没有印象也正常。
余家阿婆虽然脑袋有些不利索了,连天子都换了人也不知道,可却还记得旧人的面容。灵鹊那边确认乔氏无碍后回来了,也被余家阿婆人认了出来。
谢宜瑶本想赠余家阿婆些钱币,以免她熬不过这个冬天。可转念一想,现在寻常家庭最缺的多半是粮,到时候纵使有钱都未必买得到,于是让人之后直接送给余阿婆谷帛。
谢宜瑶在粥铺呆了将近一个上午,甫一回到公主第,江夏王府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谢冲得了几坛上好的金陵春,佐以鸭肉鱼脍,邀谢宜瑶赴宴。
谢宜瑶没有理会谢冲突如其来的殷勤,派人回说天太冷,侄女就不去了,还望四叔康宁安泰,一类的套话,具体不必多说。
她现在确实没有享乐的心情,再好的酒食,都不能抚慰她今天的所见所感。
谢宜瑶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倒不如说讨个好名声就是她付出那么多的本来目的。
自从她现身粥铺后,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再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没过多久,全京城都知道了临淮公主的善举。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宫中。谢况正在看下面汇报上来的灾情时,就听身边的内官说:“如今临淮公主殿下在城里开设粥铺,救济灾民。”
济寒赈贫(四)“我有点想阿母了。”……
谢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官也就不敢继续说话。
其实谢况先前听闻谢宜瑶捐赠了一批冬衣给官府,只当她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在城里设了粥铺,救济了一大批难民。
谢况问:“她哪里来那么多的钱?”
内官答道:“据说公主殿下典当了不少心爱的首饰,最近坊间百姓都传她仁善,不愧是陛下长女呢。”
谢况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理会内官的奉承,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他印象中的谢宜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难免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前代皇帝给他的实在是个烂摊子,官方粮仓的余粮数目不容乐观,他本为此忙的是焦头烂额,也难从士族手中抠出太多粮来。
天子脚下的京城,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谢宜瑶此举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自然不会为此怪罪她。
谢况又转去看手上的文书,近日民间有传言说这次的雪灾是帝王无德造成的,还有传言说是太子非嫡所致。
“一派胡言!”
空穴来风,这些言论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纵使现在一时间拨不出人手,他谢况也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散播这些言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随着灾情的缓解,一批流民暂且安居在了京城中,过上了较为安定的日子。
这批流民户籍缺失,虽然生活会有不便,但没有交税服役的负担,若是实在走投无路,也可以投身士族,换来一口饭吃,境况也很难变得更糟糕。
皇帝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现在官府确实腾不出人手来处理此事。京城虽然大体安定了,地方的百姓却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饿死冻死无数。而且按这次降雪量来看,待积雪融化为水,局部地区还可能会有水灾,后患无穷。
这些事务更为紧急,因此流民问题只能暂且搁置。
谢宜瑶仍是没闲着,她着手在城内几处宅子里收容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中有无家可归的京城本地人,也有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