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相遇归根结底是社交问题。
真正的社交高手,会有不同的面貌,根据情况不同而变化身份,有时候她是知心朋友,有时候她是狗头军师,有时候她是引路人……最关键在于如何灵活变通。
总之,能实现目标就行。
吕某人,你真是个大大滴天才。
可能是两个人相处久了,已经有了奇怪的同步,正在吕婵准备施展一番灵活战术之时,风惊月却先制人了。
“甜的豆腐花真的很好吃。”
钱塘街巷之内,风惊月正拿着个青绿的竹筒,竹筒内盛是洁白软滑的豆腐花和红褐香甜的红糖水,她正用一根细竹管当吸管,将豆花慢慢品尝。
这是方才在前头阿婆的摊位上买来的,摊位上的豆花有甜有咸,风惊月选了一份甜的。
“我家那一带咸的多,小时候为了吃上一碗街市上的新鲜甜豆花,大哥带着我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家里大人知道了,我们还被罚跪了祠堂。”
她说完低头自嘲:“好像吃了豆腐花就是对先祖不敬。其实我清楚,罪过当然不在豆腐花,而是在于偷跑出去,不听话了。”
“那时候年纪小,又傻,又鲁莽,不懂得看大人脸色。可若是那个小傻子在罚跪和豆腐花之间选,她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一定选后者。”
正如现在,她只知道她抗拒回家,她只知道这两个月的自由难能可贵。
街巷砖石地面仍有雨后水迹,可商贩和行人却等不及,直将这里变成了热闹喧嚣的闹市。
风惊月走在其间,竟然有一种在不似人间的诡异感,仿佛她应该做一辈子听话的提线木偶,规规矩矩留在家,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吕婵知道,那不是傻,那是天生的锐利和坚定,是没有被挫磨掉的本性。
“我现在还是想做那个傻子。”她将余下的豆腐花一饮而尽。
吕婵听到了不算让她意外的答案,松了一口气道:“你本该如此,惊月,去实现豆腐花自由吧。”
豆腐花自由,重点当然不在于豆腐花,而在于自由。
紧绷的弦回归了它应有的张弛之度,然后吕婵终于可以外放的情绪等到了爆的时机。
“你知不知道我想了多少种策略来解决争吵带来的冷战啊!结果一碗豆腐花就能借坡下驴!更要紧的是我还不能吃啊,我真的是气死了!”
战术家兼社交天才的吕婵因自己的聪明才智无法挥而感到挫败,暴跳如雷,这剧情当真一点不按自己预设的走啊?
放松后的风惊月嬉笑道:“你真是个端不住的。”
“嗐,咱俩都谁跟谁了还管那些。你知道能看不能吃对于吃货来说是什么样的折磨?我虽然不饿,但是馋呀。”
虽然剧情不完全按吕婵预设走,但波折已经平复,她赶紧趁热打铁,巩固二人的战友兼姐妹的关系。
以后的的事,有的是机会循序渐进地做。
风惊月走向了不远处一家同样是卖豆腐脑的摊点:“哎呀,你吃不了东西太遗憾了,我再替你吃一碗吧。你看,我对你好吧?”
说罢她眨眨眼,似乎是在强调她的“关心”。
正是吕婵被戳中要害骤生气恼之时,风惊月向那摊主搭话。
雨后日升,摊上那中年女子带着遮阳斗笠,低下头去替顾客舀豆花,见不着容貌,而后她将豆花递了过来,竟说了一句话:“大小姐,玩够了,吃够了就回家吧。”
系统上,这个摊主Id为陈丹,是个普普通通的绿名npc,听她这么说,她难道是血怒门的人?可吕婵惊奇的是她Id下方并没有显示称号归属。
风惊月手持豆花,毫不意外自己被血怒门找上这件事。她点头向对方致意:“陈姑连日来辛苦了。”
“属下奉掌门之命请大小姐回家,大小姐能平安归来,掌门定然欣慰,属下又岂敢言辛苦二字。”
这时,不再伪装的陈丹Id下果然显示出了称号:血怒门副管家。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啊,有对策了?”
吕婵问,她正在警惕地寻找周围是否还有血怒门的人。
一般来说游戏的门派npc都是穿着门派外观出现的,上面的颜色、元素很容易辨认。不过,现在周边都是百姓打扮的女女男男,并没有江湖人的踪迹。
“她们来找我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打着血怒门的旗号,否则不是等着青竹山庄上门来找事吗?她们也只能乔装改扮,绝不可能大街上就把我绑了。那我们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
风惊月对吕婵解释完,便笑着问陈丹:“既然陈姑在这里,想必这一条巷子里有很多熟人吧?”
陈丹道:“大小姐聪慧,大小姐还是不要轻易动用轻功的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别跑,一跑准出事。
“你们就这么确定我会来这里?”
“掌门深知大小姐被江南风景吸引,又知大小姐心念甜口小食,故对属下交代,在卖豆花的地方八成能等到大小姐。”
陈丹语调波澜不惊,她的一言一行都太规矩了,太像完全被代码掌控的npc。
行啊,明明是以豆腐花为诱饵,反倒让人相信,这爹能将她的小喜好记得牢牢的,是真心在乎女儿,于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在外的女儿知道后定然感动得痛哭流涕,乖乖回家。
吕婵心想,这能在武林道上吃得开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守株待兔是真有用啊,”风惊月毫不惊慌,反而浅浅尝了一口,“陈姑这豆腐花也不错,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话音刚落,眨眼间,小时候的顽皮嬉笑就回到了成年的风惊月身上,她故作央求地道:“我还没玩够呢,陈姑陪着我多玩几天呗!”
陈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不可,掌门交代找到大小姐后,必须立即请您回家。”
“陈姑你也知道我来一趟不容易,就多玩一天而已,这机会一旦失去,只怕再也没有了。你不会是担心我去挑衅吧?我没那个闲心。不会担心我趁乱逃走吧?唉,要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出来玩再久也是要回家的,何况我钱快花完了……”
“陈姑还是再疼疼我吧,以前还是你悄悄带我和大哥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