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徒愤然道:“这几名师弟死于剑伤,这出剑之人,技法极为高,皆是一剑毙命,而那日大乱之中,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华山派就算再落魄那也是名门正派,剑法虽说不上当世第一,但门徒怎么样都不应该被那些江湖上毫无名声的乌合之众一击毙命!此人的言直指当今的掌门守柔,他恶意地揣测,当年守柔因下山之事对一些人怀恨在心,所以就在大乱之日公报私仇。
白黑衣的守柔背负天地长生剑,手持拂尘,面容平静,她冷冷问道:“你于何处收敛到他们的遗体?”
那男徒干脆道:“一条道。”
“那他们的尸身,栽倒的方向是朝山下,还是朝山上啊?”守柔问。
那男徒被问住,愣了,只得细细回忆道:“似乎……是朝下的。”
守柔嘴角扯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她朗声道:“这些人确实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皆望着面无愧色的掌门,难道她是挟私仇回来报复的吗?
守柔并不理会这些猜测和质疑,她继续道:“这些人下山途中神色慌张,要么是抢夺了秘籍的内贼,要么是临阵脱逃弃门派于不顾的胆怯之徒,无论哪一种都该杀。”
那男徒听完,反而被她的理直气壮激怒了,他“义愤填膺”道:“掌门,你可有查证,可有确凿证据?他们都是华山上活生生的师兄弟啊!”
守柔等这一刻,等很久了,男徒在华山上受够了优待,如今有些偏颇、有些武断,便觉得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啊,好几条人命啊,可不委屈吗?
成静见男徒不敬掌门,她心中相信守柔绝非泄私愤的小人,更不愿她这时候与华山门人起了冲突,便主动上前搜身查证。
果然有了收获,当藏书阁中的经义从尸身内衬中被翻出后,那些不满掌门所作所为的人们闭了嘴。
守柔上前,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门徒,说出了心中早已经生成的决定:“自即日起,华山派永不再收男徒,如今门中男徒,皆逐出华山!”
那些沉默着的男徒们震惊不已,明明自己没说半句话,这锅怎么就从天而降了?!
一阵骚乱自广场上爆,有人骂她,有人劝她,可她都置若罔闻。
吕婵见这阵仗,对风惊月道:“在华山搞事是我们的宿命。”
风惊月深表认同,她传音千里,嘲讽之意鲜明:“奇了怪了,叛逃的是你们,做内应搞得门破家亡的也是你们,如今掌门没有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的理念把你们统统都给宰了,血祭英灵,还华山一个太平,就已经是看在昔日旧情的份上了?”
“你们还有脸觉得委屈?你们若是觉得委屈,就应当主动下山去,告诉世人,就算有一部分华山男儿怕死逃跑、叛门求荣,剩下的可是清清白白!要让别人相信你们,就要自己做出点样子来,光一张嘴谁不会说啊?!”
有些话守柔不便直言,那她来说就好了,反正自从上了垃圾话培训中心吕主任的小班一对一精品课,风惊月越来越会打蛇打七寸了,她激将法一激,那些人便都涨红着脸说不出话。
仍是有人手握着那即将破碎的自尊心困兽犹斗道:“这是华山派的家务事,你是何方神圣,也配插手?”
风惊月转头交代巫济和守一二人先在此等候,她振身一跃,轻盈而稳当地落在了守柔面前。
呵,不知道老娘的鼎鼎大名了吧?
她抱臂傲视众人,笑得狂放不羁:“我姓风,闻风丧胆的风。”
这下总该知道我是谁了吧?真正的大人物报个半个名字就已经够给面子了。
那些人就算没有前往武林大会,但大会的消息早已经传来。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以越女剑法击溃了无名剑法的风惊月?就是那个武林大会拔得头筹拿下第一的风惊月?
“怎么?我说错了?”风惊月得意地望着那男徒,那男徒见对方是个不好惹的,自然不敢再声张了。
守柔与旧友重逢,又见她脸上毫无悲伤之色,就猜到守一无事了,她欣喜道:“我知道你会来。”
自拔刀一问之后,二人还没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话,可偏偏就是这六个字,道明了守柔对风惊月的信任,她一直都相信她的朋友不会是一个避世消沉之人,她相信她会于乱世之中披荆斩浪,相信她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并肩而战。
千言万语,尽在两人重逢的相视一笑之中。
她明白,她亦懂得。
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守柔又对着不满的众人道:“既是念了昔日同门旧情,那我便赠送一物,作为诸位的践行之礼。来人,将藏书阁中剩余的经义秘籍送予诸位。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
那些男徒们先是震惊无比,随后,渐渐露出些喜色来,这总比单纯地被赶下山强多了。
先不说那些藏书少得所剩无几,这些陈词滥调对于守柔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玩意儿,以后的华山只会学长生剑道,再也不会过问无名心经了,所以这个虚伪的大方非常具备戏剧效果。
守柔驱逐男徒的最根本意图也因此明晰了起来,她的长生道,道即为女身,她怎么能容许男徒学这门武功?
一个巴掌一颗枣子的处理方式之下,暗含着她将来的打算。
风惊月笑笑,对吕婵道:“阿柔还玩起了心眼,这些人拿着秘籍,不就是怀璧其罪吗?哈哈,有没有本事保得住就看他们自己了。”
吕婵接着道:“至于他们再去成立个什么山派,那也看他们的造化咯,反正天地长生剑在阿柔手里,他们有命再开宗立派,开的也是山寨货。”
原本的火化环节终于在这场争执之后顺利进行,守柔与守一于火光后会面,二人均是感慨万千,重逢的喜悦下,她们也没忘记另一件着急事。于是,守柔带着巫济前往了和光子疗伤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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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昏睡中完成治疗的守一不同,和光子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小黑蛇是如何攀上自己的身躯,以及如何对着自己下口,但到底是武林泰斗,面色依旧如常,她甚至还能和巫济闲谈。
“灵蛇果然异乎寻常,我竟觉得血脉之中有两股强力在互相牵扯。”
和光子虽然察觉到了痛感,但痛感之下还隐隐有一种畅快,她便知拔毒有望。
这话虽然有些客套,但多少也是自内心的赞叹,可巫济并没有在意这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愁道:“可惜灵上次刚刚帮守一拔毒,这一次没法把你的毒除尽,我只能研究一下这个毒是哪门子东西了。”
说着,她从灵的口中抹出一痕暗黑色的血迹,两指摩挲,还伸到了鼻子下闻了一闻。
在场众人见她这危险无比的动作,不由得异口同声道:“小心!”
“没事没事,”巫济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这是蛊毒,不是草毒,守一身上的毒也是蛊毒。”
蛊毒就是由动物炼化而成的毒,草毒就是由植物炼化而成的毒。
她继续道:“蛊毒相比于草毒有一个优点,它炼化之后,活蛊仍在,它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毒素。”
简单来说,草木炼制后只能一次性使用,而毒物是可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