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人赌红眼什么都顾不的,又在赌坊里借下许多。
末了抽不开身,到最后人家不肯再借他方才醒过来。
如今人被扣下,只说钱不还上便要砍手砍脚,慌的那石地主四处求人。
只是那赌坊既开的起来,后头也是有人的,见石地主好几日钱都凑不齐,竟真砍了一截指头用布包了,又叫底下混混打手乱哄哄上门,当着家中老小的面儿扔到地上。
只可怜那家老太太,当场就吓得昏了几日。那石地主也是知道托人无用,家中银钱全填进去了,只是填进去也无用,那头收了钱,又拿出字据,红口白牙将借的银钱翻了一番,故而石地主这才慌里慌张四处卖田卖地。
想那些设局之人是打探清楚了这石家家底几何,要石家将田地卖个干净来勉强填补这窟窿。
宝珠与大哥在中人引荐下到了地方。
地具都是好地,长出来的麦鼓囊囊挤在一起,田地一眼望去平坦开阔,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已然有些满意了,这田地远在许州,这一趟不光要买地,还得寻个老实本分,又懂田亩庄稼的人去侍弄田地,毕竟一家子现下远在汴京城住着。
这中人虽爱占些便宜,只是他也确实有本事,宝珠问了不少中人,田地虽有,只是大多都零散,独他晓得这石地主家中田地成片。
宝珠一路听这中人说石家前因后果,现下见着这位石地主,露出几分诧异,只因这地主看着不像地主,倒像长工,脸比寻常百姓都要黑几分,手也粗实,细看手掌上全是厚茧,只看这模样便觉得是个再本分不过的人。
“叫二位哥儿见笑了。”这石地主只觉得疲惫,只是想到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恨又气却也无可奈何,这会子有人来买地,他便忍不住诉苦。
宝珠听了才知道原来这家业是他自个儿攒下的,年轻时什么活儿都干过,靠从北寒之地贩皮毛来回倒腾方才攒下些本钱,后年纪大了跑不动了置下五十多亩田地才过上安稳日子。
家中田地虽也请了人,但他日日也是要往地里跑的,只觉得自个儿劳作心里才踏实。如今为败家子所祸,一辈子辛苦化作灰了去,只是败家子再祸害,他打骂的再狠,也实在狠不下心不救人。
说到最后这汉子掬了一把泪,宝珠听着心里替他可惜,一辈子攒下的家业竟叫糊涂儿子败的干净。
这中人想是听多石地主这一番话了,拍拍他肩膀以示宽慰,见天也不晚顺势打断了话头。
“石大爷,你先时说田地已经卖出二十来亩给村里人,还余下三十来亩,这二位郎君今儿正是来看地的,你且领我们瞧瞧去。”
中等田十五贯一亩,上等田二十贯一亩,来前中人说这是定死的价儿,一文钱都少不得。
这石地主带着几人看了是哪片田地,时不时还要下田比划一番,直到走到太阳落山,宝珠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
“这价儿实在不算高,因这一茬麦自石家大爷他得自个儿收,少了这一季粮,田亩价儿方给的低些,否则一亩地可不止这些银钱。”
宝珠点头,“兹事体大,大叔你且等我同家里人商量商量,若不出岔子,五日后我便去牙行找你立契。”
“还得五天?”那边石地主听得只身子都缩了下去,“只怕家里那畜牲实在遭不住打了,那些地痞混混最没心肝,只怕拖下去我家那畜牲真要不好——”
宝珠想想,“那便再等三日吧,三日后我给中人准话。”
这中人也精,只说,“两位郎君不曾下定金,这田地这几日还有人看,若三日后没人定下便罢了,若有人定届时便只能价高者得了。”
“若真有人定了,只能劳您再帮着看看别的田地。”宝珠不置可否,她谨慎惯了,断不可能来一趟看过就付了银钱。
这几日宝珠跟大哥依旧是住在客栈里头打听消息,二人毕竟不是许州本土人士,若是这中人与那石地主做了套,银钱一给出去就打了水漂。
买下这些田亩的价儿并非小数,因此田亩的底儿定得细查清楚,免得日后生出纠葛,一家子离许州山高路远,若出了什么事儿也实在难支应。
使了不少铜板,四处打听过,这田地都不假,石地主家中不肖子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也确有其事。
石家确实已经卖了二十亩地给村里人了,因另外三十来亩不少人都想趁火打劫,只顾往死里压价,石地主看人压价压的太狠,卖得的银钱填不平赌坊的债这才没卖出去。
如此这般三日后宝珠与大哥一道去找那中人,到衙门过了契,付过银钱,又给了中人十贯中人钱这才结束。
宝珠将地契装进匣子里头收好,六百贯来前都特地去兑成了银鋌,石地主接过钱匣子,腰都弯了几分,这钱急等着去赎人,不好再耽搁,才从衙门口出来,他人便急匆匆往赌坊去了。
一匣子银鋌换成了几张地契,拢共三十五亩田,上田十五亩,中田二十亩,这石地主只留了两亩田地,其余都卖了干净。因买的巧,地儿在一处不说,连带着田地北边一水塘宝珠花了十贯钱一并买下来了,石地主说这塘里他年年都让人下肥,故而塘里鲢鱼鲫鱼黑鱼都肥,塘沟里还生了许多细虾,宝珠想着等到冬日里捞些渔鲜送去汴京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