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听得只连连叹气,宝珠开口,“若贸贸然去找赵秀才,只怕他要生出疑心,怕外人知道他这番算计,更要快些将你卖出去了。”
赵秀才面上光,最怕人家知道他作出与读书人身份不符的事儿,他越想遮掩着保全脸面,宝珠就越发想撕下他伪善的脸来。
“那赵秀才将你家娘子首饰当去哪个铺子你可晓得?”
阿秀想了一遍,她寻常只出门买些菜,如今连汴京城大小路都分不清,哪家是当铺都认不得,
“他偷拿娘子首饰,娘子都晓得,如今家里没银钱,娘子生产过后又伤了身子,如今下床都难,家里也没甚个好些的吃食补身子,偷当首饰娘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作看不见。”
宝珠想着既是偷着当,应当不在附近,也必定不在国子监附近,如今赵秀才连轿子都赁不起,单靠他走,也走不了太远。
宝珠叫大哥明儿去十字大街问问,先将赵秀才当掉的首饰找着,到时只买回来一样即可。
又叫她先回去,只当不知道这事儿,徐氏晓得她晚上估摸着又没吃饭,去房里给她取了两块点心,又安慰道,
“世上三百六十行,为奴为婢是最可怜的,你先回去安生等着,必定能将你救出来的。”
阿秀捧着饼子淌着泪走了。
等人走了,徐氏方才叹了口气,“如今家里还有些银钱,只当救人一命罢。”
一家人都点了头,都知道阿娘是想起过去了。她当日是不是也是如同阿秀今日一般仓惶,时日久了,连她自个儿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第二日一切如常,摆摊时大哥早上来了一趟,又听宝珠说的,去十字大街寻当铺去了。
现下天热,定饭食的多,两个跑腿依旧跑的一身劲,因夏日里摊子上饭食便宜许多。
像那冰粥量大,加的料也足,才不过十五文一碗,贵的拌饭也不过二十文,若来摊上吃便是正常价儿,若要定饭送上门,便多加一文,加上自家补的一文,倒也是二文钱一单。
到晚间大哥来了,手里攥着一个镯子,
“问过阿秀了,这正是赵秀才他老婆的镯子,可给我一顿好找,真叫你说中了,这赵秀才读书读的身子虚空,走不了多远,我上午将大街的当铺都问了一遍,掌柜的们都说没有,却不想那赵秀才压根没走到十字大街,只在前街随便寻了个当铺将东西全当了,因他人鬼祟,又都是死当,掌柜的对他十分有印象。”
“我一问说赵秀才相貌,掌柜的便想起来,跑回去一趟将他来当的几样首饰长什么模样问过阿秀,确定没错这才买一副镯子下来。”
大哥推着车,兄妹三人往家里走。等入夜里悄悄将阿秀喊过来,指了镯子教她后面若是赵家闹将起来了她该如何行事,确保不出纰漏这才叫她回去等着。
隔壁赵秀才连着三日都没动静,直到这日一早才发作起来。
秀才娘子拖着一副虚弱的身体走到院里,声音却大,只叫嚷的左右邻里都出来看,徐氏一马当先出了门,“好好说便是,做什么打人?”
秀才娘子气的脸发白,“这丫头实在狼心狗肺,给她吃穿如今竟干起偷盗的营生来,若不是叫我逮着了,只怕将我这家都搬空了我还不知晓呢。”
徐氏朝里头看了一眼,那赵秀才早就躲出去了,只叫她娘子一个人应付,徐氏暗暗啐了一口,想着今儿必要将他那张假面扯下来。
“我看这丫头平日里吃苦,什么活计都干,倒不像是偷盗的人,娘子不如再找找?”徐氏先开口。
秀才娘子将包袱扔在地上,那包袱打着两个补丁,里头几件衣裳也是破旧,两件贴身的小衣叫这一扔也摊出来了,里头几样首饰和这包袱里头的衣裳极不相符。
阿秀难堪的流下泪来,低声替自己争辩。
秀才娘子扬手要打,却叫徐氏拦下了,“娘子莫要动气。”
门外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阿秀只觉得脸似火烧,徐氏朝外面看了一眼,却还不见赵秀回来。
也不好这样拖下去,徐氏紧着开口,“也不知娘子要如何处置,是要报官还是将这丫头卖了去?”
秀才娘子叫她问的愣了片刻,支吾半天方才说道,“自然是卖了。”
“既然要卖,不如卖给我家,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卖去旁的地方也不值多少钱,我给娘子十贯钱,如何?”徐氏盯着秀才娘子的眼睛,直将她盯得说不出话。
秀才娘子只是听赵秀才的,先给阿秀安上偷盗的罪名,私下里将人打发了也没人说什么,没成想隔壁徐氏要来多管闲事,一时被架住了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