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知道。”宋淮靳的五指撑在桌上,手里的笔转一圈,“我不是在国内上的高中。”
林杳眠一噎,又挣扎道:“新闻的三个特点是及时性,真实性和客观性。你听过这三个词吗?”
宋淮靳想到是电视上放大版花哨夺目的标题。
港岛媒体应该是标题党的始祖,堂而皇之地写下「当红歌星现场观赏多人运动」,实际上他们只是拍到一张观众席上的富豪携女星看比赛的合照。
他不喜欢那个标注在护照上的弹丸之地。
宋淮靳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扑朔。
“没听过,也不看。”
林杳眠在内心叹一口气,翻开一页新的a4纸:“那我从最基础的开始讲吧。”
她的手机备忘录大大方方地摊开在桌面上,宋淮靳轻而易举地看到上面其实只有寥寥几个提示词。但眼前的人对她要讲的内容彷佛有绝对的掌控力,关键词逐写在纸上,逐渐拼凑成一张树状图。
她记忆力应该很好。
宋淮靳半侧着头,成年以后他第一次拥有近距离观察异性的机会,近到他能够清晰看见她后颈皮肤表面的一层浅色的绒毛。
女生在讲东西的时候很沉浸,时不时用手别下垂下去的头发,和那天在体育场看台上神色紧绷的模样不同。
专注的样子让宋淮靳轻易联想到起以前在英国念公学的时候,公学只收男生,所有学生每天早上必须去教堂听赞美诗。
那是他最讨厌的活动之一。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光影,唱诗班的成员们表情庄重而虔诚,站在高高的木质台阶唱诵圣歌。
学校在选拔唱诗班成员的时候对口音要求严格。
一种被刻意训练过的腔调,走出去一开口别人就知道是他们这一所公学毕业的学生。
宋淮靳运气不错,声音不合格,只需要坐在下面听,顺便打会儿瞌睡。
他小时候在苏黎世长大,上小学以前只会中文和德语,甚至不是标准的高地德语,而是瑞士地区的方言。
由此他的英语带上了浓重的土味,为此在高中没少被舍监拉出去谈话,一再提醒他的口音问题,不符合学校的作风。
然而这种作风非常虚伪。
唱诗班有两个成员经常和他们一起溜出去喝酒,并且在宋淮靳用元首的口音模仿历史老师讲话的时候,一起端着酒瓶哈哈大笑,问他怎么能学得这么像。
宋淮靳只会面无表情地说《帝国的毁灭》里演希特勒的演员并不是德国人,而是瑞士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花了半年时间重新练习了所谓的贵族口音,至少这样舍监不会在吃早餐的时候盯着他了。
林杳眠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柔和。
她嘴角旁边有个很浅的酒窝,随着不同的拼音发音动来动去,很像他以前在哲学课上走神时,窗外跳在枝头的小鸟。
浅色的腹部,金色的胸羽,眼睛周围有一圈白。
英国人都知道那是mogbird,知更鸟。
宋淮靳猛地收回思绪,看向白纸,打断她:“所以我每次都要拍照,然后自己写稿子吗?”
林杳眠以为他在担心写不好,于是安慰他:“你放心,这几个月里你写的稿子要先从我这里过,然后给部长看,最后再交到楠姐那儿。”
宋淮靳点点头,似乎懂了她的意思。
备忘录里的内容逐渐拉到底部
外面走廊远远地响起悠扬的下课铃,最后一节晚课结束,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传来。
“今天先到这儿吧。”林杳眠叠好写满笔记的a4纸,“这些你带回去再看看,有不懂的就问我。部长说这是你的相机,你今天要拿走吗?”
“不拿”宋淮靳眼皮也没抬下,似乎并不在意相机的去留,“丢这儿就行。”
“那我锁柜子里了。”
这条走廊的声控灯是坏的。林杳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门把手的位置,锁好门把钥匙从锁孔里抽出来。
微信弹出提醒,有人发来新的好友请求。
这个账号发来过很多次请求,每一次都被林杳眠忽略了,因为这个是管皓的微信头像
林杳眠一抿嘴,退出微信页面,往外面走。
走到一半,身后的宋淮靳突然开口:“那现在可以加你微信了吗?万一我对今天的内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