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内,允礽和贾珠呆在一处,原本坐在中间的贾琏不由自主地往元春和迎春那边靠拢,小小声地说道:“你俩没事吧?”
迎春的岁数还小,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元春抱着迎春坐在她的膝盖上,缓缓摇了摇头,“无碍,只是方才我们都在荣庆堂,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不放心,这才跟了来。”
贾琏闭嘴坐了一会,盯着角落里姿势亲密的两个人,又悄声说道:“珠大哥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原是这般好吗?”
元春想说什么,但又下意识地闭嘴。
他们当然知道贾珠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很要好,但元春的确不知道,已经要好到了这个地步。瞧着兄长将小脸压在太子殿下肩头的动作,那肯定是习惯成自然才会做出来的,且若非眼下兄长心神动荡,不然以他的谨慎,肯定不会在他们的眼前袒露。
也便是说,兄长和太子殿下在私底下,肯定比他们往常表露出来的还要要好。
元春低声说道:“莫要说出去,要是外头的人知道,怕是又要给兄长惹麻烦了。”贾琏虽不知道元春想到了哪里,但看她这么郑重其事,便也答应了。
贾琏千不好万不好,可他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即便是在偏屋,他们还是能隐约听到隔壁的惨叫与跑动声,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屋内小孩的脸色都越来越苍白,着实坐立难安。
挨到不知是什么时辰,外头传出了一声热闹的欢呼声,好似有些遥远,但贾珠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看向了窗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许畅的脸在窗外露出来,欢快地说道:“大爷,太太很是平安呢,大爷有弟弟了!”
贾珠站在那里好一会,猛松了口气,身体微微一晃,差点软倒下来。
允礽眼疾手快地撑住了贾珠,无奈地说道:“你纵然是担心你的母亲,可是阿珠,你的身体难道就不要紧吗?”他对贾珠这几年的身体是知根知底地,贾珠这几天的担心肯定是已经影响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不然绝对不会站不稳的。
知道母亲没事后,贾珠的脸上就带有笑意,闻言,又变作是尴尬的犹豫,小声地说道:“我,殿下,我没事的,只是有些站不稳。”
哼哼,站不稳?
允礽斜睨了眼贾珠,没去拆穿他说的话。
贾珠之前在演武场上的历练可不是说着玩的,他的身子骨的确是虚弱,可是在这几年接连不断的调养下,到底是好上了不少。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珠是个大骗子。
太子哼哼唧唧地想。
他们在等候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其实贾珠和元春都着急着想要看到母亲,可是他们也知道,现在贾母和张夫人肯定是不希望他们出现的,所以,他们就只能耐心等待。
但外头的热闹声并没有低下来,相反,反而是越来越响亮,好似是出了什么神奇之事。
贾珠和允礽对视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呼唤来自己的书童,“前头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这般喧哗?”
照理说,有贾母和张夫人在这里坐镇,这底下的人肯定是不敢胡来的。
许畅迟疑地说道:“小的听到他们好像是喊什么,玉石,还是其他什么的。”他说的话,叫贾珠有些茫然,什么玉石不玉石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东西,会比王夫人母子平安更重要的事情吗?
就在贾珠决定去前头看看的时候,就看到贾母亲自带人出现在了这里,老夫人的脸上带着笑意,可允礽却能看得出来那笑意里带着残存的惊恐与奇异,好似那前头发生的事情,甚至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这下允礽可就真的有些好奇了。
贾母看向贾珠,淡笑着说道:“阿珠,你的母亲睡着了。她生下了个小弟弟,太医说最近几日都不能见风,所以你们是见不到他了。现在还是陪陪太子殿下,殿下可是特地为了你才来的。”
然后,贾母又带走了元春这几个小孩,让他们独自待着。
贾珠和允礽面面相觑了一会,太子率先出声,“前头应该是出了点事情,虽然未必会危及到你的母亲,但肯定不太对劲。”
贾珠迟疑地说道:“保成的意思是……?”
“要不要去看看?”
尽管方才贾母已经非常明显地表达出了希望他们留在这里的想法,可是太子如果会听别人的劝说,那才是奇了怪了。
贾珠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摇头,“如果老祖宗觉得不能与我说,那我还是不知道为妙。”
允礽泄了气,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贾珠的身旁,瘪着嘴说道:“阿珠你怎么这样儿啊。”
贾珠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想想也是,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贾珠或许会陪着允礽玩闹,但这可是事关贾珠的母亲。妇人产子的确是在鬼门关上晃悠一圈,既阿珠不乐意,允礽便也不提。
他们两人一起待到了晚上,直到跟着允礽来的太监三催四请,跪下抱着太子殿下的腿哀嚎,这才请动这尊小佛离去。
贾珠在阍室送走了太子殿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疲倦。
他站在门口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沉默了一会,才转身走向府内,一边走,贾珠一边看向晚间才回来的郎秋,“太太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在偏屋里的时候,贾珠将许畅和郎秋都留了下来,就是为了盯着王夫人的情况。而后来,许畅来报过一次信,就再也回不去院内。而郎秋则是一直都在院内,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如果有谁能知道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那郎秋肯定是其中之一。
郎秋看了下四周,露出犹豫的神情,“大爷,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贾珠沉默了一会,索性带着人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然后将除了郎秋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在确保无人能够听到他们对话后,贾珠才沉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郎秋的脸上露出怪异惊奇的表情,轻声说道:“大爷,太太生下来一个孩子,是男孩。起初,老祖宗和大太太知道后,的确是很高兴。但是,那个稳婆,却一直神色惶恐,紧紧抱着二爷不肯放,然后,不知道又和另一个稳婆争执了什么,故才听到了……稳婆说,二爷生出来的时候,口中就含着一枚玉,是被稳婆抠出来后,才没噎过气去的。”
“这不可能!”贾珠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断然回应,“幼童的嘴巴要是真的塞住了东西,别说等扯出来,早就窒息死了,怎可能还留给人抢救的时候?”
郎秋哭丧着脸,拼命点头,“大爷啊大爷,小的也是这般想的。可奈何,奈何那个稳婆的确是掏出了一枚美玉,那玉石完美无瑕,即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玉石的。”
他是亲眼所见,尽管知道这真的不可能,可是摆在眼前的东西,又怎会是假的呢?
郎秋跟着贾珠很多年了,是自打他记事情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书童。他看得出来,眼下郎秋的表情并没有骗他——最起码,在郎秋的自我认知里,他说的都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