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允祚出生后,德妃也有了妃位,许是因为之前夺走了允禛的愧疚,康煦帝总算允许她抚养允祚,这般狂喜之下,德妃再想起允禛的次数,就更少了。
她原本以为,她再不会想起那个不属于她的孩子。
可当毓庆宫的大宫女送来画作时,当德妃亲眼看着那个孩子的涂鸦,看着那个茫然无措的小人,看着那刺目的漆黑,她再一次感觉到那种漫长而无法割舍的剧痛。
……怎么不痛呢?
怎么能,不想啊!
德妃的声音再绷不住,抱着允禛大哭起来。
…
贾珠等了很久。
时辰已经到了,可是太子殿下还是久久不曾归来,这不由得让贾珠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结果。
这正主不来,他们这些伴读也没了用处。
格图肯就看着贾珠不言地坐着,一笔一划地练着大字,到了最后,那些纸面上的文字都锋利得好似要飞出去,带着凛冽的寒意,与贾珠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
曹珍的双脚搭在另一把椅子的下头,正无聊地翻看着书籍,没话找话地说道:“听说了吗?皇上打算要南巡?”
格图肯:“这不过是个想法,可还没成行呢。”
“不管是不是,可是这风声泄出来了,说不得,明年,或者后年,万岁爷真的要南巡了呢?”曹珍冲着他挤眉弄眼,“不知到时候,太子殿下会不会跟着皇上一起出巡。”若是这般,他们这些伴读总算是有了出去耍的机会,再不是闷在这宫里了。
这伴读的身份是尊贵,可是也叫他们没了乐趣。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三两休息的日子,能玩的时间少之又少,曹珍对着这些书籍都快吐了。又不是谁都是贾珠那样的性格,就乐意整日读书。
不过这样的抱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是半点都不能泄露出来。要是被有心人扣个罪名,说他们不尊太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格图肯瞥了眼曹珍,沉吟了起来。
曹珍的背后是曹家,他能泄出来这样的口风,或许是真有其事。曹寅颇得皇帝宠幸,这般的宠臣与索额图那样的权臣不同,皇帝向来与他们更为亲昵。
贾珠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不过也听上了一些。听他们提起江南之事,不由得想起了远嫁的姑母。贾敏嫁给了林家林如海,一同去往了江南。
林如海眼下,似乎就是在扬州当官,为巡盐御史。
前几日,贾府收到了姑母的来信,说是已经怀有身孕,特回娘家报喜。贾母知道的时候,高兴得合不拢嘴。贾敏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很难怀有身孕。如今总算是传来好消息,如何不叫贾母在心中暗念了几声佛祖,高兴得叫府内的人准备,要去答谢各路神仙。
贾珠对贾敏的印象不太深,毕竟贾敏出嫁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从府中留下的关乎贾敏的书画,贾珠能看得出姑母是位非常有才情的女子。
这样的人去了江南人家,就仿佛当真走入了一蓑烟雨中。
“殿下,殿下——”
隐隐约约从殿外传来的声音,将贾珠拉出了思绪,忙抬起头,就看到小太子脸色臭臭地夹着允禛回来了。
被夹带的允禛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可是贾珠一看,这不是满脸都是泪痕吗?
怎么哭得这么凄惨?
贾珠有些焦急地问道:“可是被万岁爷责罚了?为何四皇子哭得这般?”
小太子气呼呼地说道:“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保成烦死啦。”允禛这什么也不说,就闷头哭的习惯可不好,允礽以后定要给他改过来。
和德妃见了一面后,就哭得像是个泪人,偏偏这一次他还什么声音都不发,叫允礽想骂他吵闹都没辙,只得捏着鼻子一路将人给提回来。
贾珠打量着太子,从外表应该是看不出有哪里受伤,可允礽的表情却还是有点不高兴。
允礽将允禛丢给格图肯他们去哄,自己则是郁闷地扯着阿珠去了里头坐着。刚一坐下,允礽就猛地蹦跶起来,龇牙咧嘴地瞪着座位。
贾珠看着太子殿下这般激烈的反应,不由得轻声说道:“……皇上打你了?”
允礽不情不愿地说道:“嗯。”
到底是没真的用力,到底也是有点真疼。
这实在是叫允礽委屈极了。
屁股上肉肉是多,可也挨不住阿玛的巴掌啊。
贾珠抿住嘴角,和允礽在一处嘀嘀咕咕。
那头,允禛被格图肯他们哄了半天,总算是不怎么哭了。曹珍忙给四皇子灌水,这眼泪哭多了可也是不行的。
允礽花了一点时间将发生的事情告诉贾珠,贾珠沉默了一会,看着坐在垫子上的太子说道,“殿下,皇贵妃那头,若是记恨上您……”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可是太子殿下却不怎么在意,“有何干系?我还是那句话,她若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底下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干。虽然过去几年,她对禛儿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但我既看她不爽利,又为何要替她想那么多?”
允礽向来爱憎分明,他现在看允禛顺眼,自然是看皇贵妃不顺眼了。而他也是生来就是做主子的人,对这手底下的人会不会越俎代庖心中清楚得很。
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
贾珠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到允礽问他,“倒是你,阿珠,你怎么想到去永和宫找德妃?”
“……我只是在想,纵然德妃娘娘现在心里只有六皇子,可是当初她既然能为了四皇子每隔一段时间都去承乾宫,心中多少还是惦记着这个孩子的。”贾珠慢吞吞地说道,“她若是能出面,便能给太子殿下分担些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