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行如今只觉得坐在自己面前问话的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是府衙的当堂老爷,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会成为呈堂公证,他想慎之又慎,可又不能真如在堂上可以咬死不言。
这一对比,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比被压在衙门里还要吓人,恨不能把每个字都掰开了揉碎了,好好分析一遍。
可他实在摸不透到底哪里会有问题。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花知行才弱弱地小声回道:“老奴说红枫娇贵难养,年年都要重新栽种,故而很小。”
慕云舒颔,把手中的枫叶放在了桌面上,再次开口道
“糖枫为大树,树势雄威,最高可达四十米左右,但它对土壤会有要求,得在排水良好的地方。红枫则为小树,树型秀丽,而且对土壤要求不高,喜水。
所以红枫多种在水边,既好看也好养。可你却对我说,这枫树娇贵难养,年年要重新栽种。可年年要栽种的并不是红枫而是糖枫,糖枫并不耐水,种在水边如此潮湿疏水性不好的地方,自然会死。不过它不死也不行,不然长大了,不就露馅了?况且它若不死,这年年栽种的钱又从何来?
你说你不知此枫树是糖枫而非红枫,所以是今年不知呢?还是年年不知?一年不知是失察,年年不知呢?”
花知行只觉得此时天旋地转,浑身软,整个人都被给掏空了似的,四面八方皆射来了利刃,让他防不胜防。
景修俨一脸欣赏地凝着慕云舒,只觉她这般谈笑间把人压死的样子太过好看,他竟不知,原来女子如此精明强干的样子,那么有魅力。
斜阳暖光穿过树梢,铺在她的脸上,将她瞳孔的颜色都印浅了些,犹如琥珀般纯净清澈。侧脸将光影剪断,让在阴影中的那一半,深邃又沉毅。
竟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犀利。
乐予和元卜站在后面,暗戳戳地道:“别跟我们夫人耍心眼,没人耍的过她。”
元卜默默地用眼神表示了认同。
花知行此时算是看明白了,她哪里是今天想找自己算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跟自己算账了。反倒是他,处处踩着她给的坑走。
牡丹的事情,她说自己坑她,可她挖了一地的坑让他钻却不说。
花知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山野来的女子能有的心机筹算,突然恶向胆边生,简直想要暴起伤人,奈何他望了景修俨一眼,还是按下了这个不明智的心思。
但被逼到绝境,他反而脑子清明许多,思索了下后,再次喊冤。
“夫人,这个是真的就今年不知,往年我可以用性命保证,绝对都是红枫,只是年年因为各种原因才导致的种不活,绝对不是想要借此中饱私囊。
况且夫人你也可知,这树的价钱本就不高,我就算真的想贪,又能贪多少?为了那点钱,失了主家的信任丢了管事之位,完全得不偿失啊。
你说是吧?”
慕云舒沉默,眼眸低垂。
景修俨不动声色,只看向慕云舒。
乐予瘪了瘪嘴,心想真是个老滑头,除了今年的,往年的都烂成泥了,他咬死了不认,谁也揪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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