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家都怀疑小官是因为强抢民女之事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怀疑是一群人合谋干的,监管劳役的小官,连带他经常凑在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都被盛怒的太守丢去了前线当诱饵。
没人知道,那个中毒咽气的八旬老太我,从城外的乱葬岗里爬了起来。
我亲手配的假死药,这是第一次用,以我自己为试验。
我悄悄回到老太的那个小屋,换回自己的模样,然后一把火烧了那些衣服假发连带屋子,毁灭痕迹,然后把藏起来的十五药醒,带回了自己的茅草屋:“顾琉,你看我带回来了谁?“
被蒙住头的十五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颤。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我挨个打开房门,顾琉并不在。
刚疑惑他去哪儿了,便看到顾琉提着把沾血的斧子走了回来,一回来就拉住我反复打量,确认没有什么伤。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能不能,不要再一声不吭就失踪?“
我才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是那个小官的酒友之一,逃出来以后一直蹲守在老太太的房子附近,认为那里最安全,肯定没人想到搜捕那儿。
发现我后,这人一直跟在后面,还好被外出的顾琉发现解决掉了。
其实我并没有一声不吭就失踪,我找了借口离开的。
我告诉母亲说要随行商去外地几个月,把她绣的东西卖个更好的价钱。
母亲信了,但这显然没有骗到顾琉,他一回来就发现我不见了踪影,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四处寻找我。
我心虚,避而不答,把十五往身前推:“你看我带回来了谁?“
解开绑住十五的绳子,拿开蒙头的布,两人相见,都愣住了。
此时边境动乱,战事频发,洛城越发不太平。
不久以后我听说,那群人死得很惨,在前线作饵,被乱军砍死,被蹄铁践踏。
上辈子顾琉也为十五报了仇,西行一趟,屠戮无数。
但是这辈子,这些血腥杀戮之事,由我来做。
他最忠心的下属不会再惨死,他也不需要再满手杀孽。
战火波及了洛城,人人想方设法逃离,明里暗里监视顾琉的那些人自顾不暇,早就将他抛到脑后。
像上辈子那样,顾琉暗地里联系了散落在各处对他忠心的旧部,打算趁乱逃出城。
不同的是,这次加上了十五,还有我。
我在茅屋里留足了柴火和粮食,把攒来的钱都留给她,告诉娘亲我又要跟随行商出远门了。
过了好久,我娘依旧没理我,我只得自己默默离开。
从前的阿陶肯定会很失落,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纠结于别人是否施舍那一丁点亲情了。
顾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对我很信任,他在外人面前装成个半傻的人,在我面前却从来都是本性,如今连底牌都毫不掩饰地展露在我跟前,包括他的那些旧部,他新近收买驯服的人,他手底下现有的势力。
即使我对顾琉有些了解,知道他有那么多底牌以后仍然感到惊讶。
他的那些仇敌们,都还没意识到顾琉的不容小觑。
难怪上辈子他一手烂牌,依然能杀回皇城。
想想也是,顾琉曾经可是,三朝元老做恩师,天下名士授经纶,加上武将世家的叶家培养,文才武略皆精,生长在阴谋倾轧的深宫,很小的年纪就能坐稳皇太子的位置,让朝官百姓都折服。
其中谋略手段,可窥见一斑。
我跟随着顾琉避开官道翻山越岭,我知道他即将遇到上辈子最恨的人之一,那个伪善的神医。
我没打算阻止他们的相遇,不动声色地走在后头。
攀上一座小山包,旁边就是陡峭的断崖,底下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荒道,山上树木丛生,挡住了我们一行人的身影,底下的大路现在时常有逃难的车马经过,也有尾随而来的流寇留下的残兵。
路上,果然遇到个遭遇流寇跑到山上,被流矢钉在树干上的老头。
他奄奄一息地向我们求救。
这辈子的顾琉显然善良很多,看到是个老人,又有人认出这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他没有犹豫就想去救。
我却阻止了他,走到所谓的神医面前,甩下一句话:“收我为徒,就救你。“
顾琉不明白我的用意,但他也并未流露出疑惑,口风一转极其自然地搭腔,声音淡淡:“想清楚了,错过我们你应该也遇不到别人可以出手相救。“
神医面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答应了,十五拔出他身上的箭,将为数不多的药物用上,给他包扎止血,背着他一同去找过夜的地方。
老头表示自己很感激,背地里却往火堆上煮的汤里撒迷药,他自己则提前吃了解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群救命恩人们喝下加了料的东西。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家都没事,只有他倒下了,浑身都骨头疼,疼得满地打滚。
我一边看着他痛苦地哀号打滚,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烤鱼吃完,擦干净手,才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蹲下:“呀,神医老先生,您怎么不吃东西,是不饿吗?“
老头连瞪我的力气都没有,爬到我脚边磕头哀求:“给我,给我解药。“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也知道自己解不了。
他加了迷药的那锅汤我让人背着他倒掉了,只留了一碗给他自己喝,还顺带加了别的东西,各种药性混合在一起,便成了剧毒。
顾琉他们配合着我,假装不知道他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