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敲窗叫醒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手。
阳光渐渐爬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周绪延发现自己竟然在数她的呼吸频率。
轻浅,规律,像某种小动物的心跳。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眉,立刻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姜雾眠突然翻身,险些滚落座椅。
他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玻璃前收住。
车内的人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窗外的他时明显怔住。
半分钟后,车门被慌乱地推开。
姜雾眠赤着脚站在晨光中,睡裙皱巴巴的,头发还翘起一撮,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西装外套,作势要还给他。
晨光正落在她翘起的发梢上,像只顶着朵小蒲公英的幼猫。
“周、周律师,对不起,我没手机可以定闹钟……”她结结巴巴地说,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很不好意思,借别人车睡觉,在明知他要早早用车却还睡过头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她多久,春天的清早还那么冷,姜雾眠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周绪延接过外套,声音平静,视线却垂下望向她光着的白嫩的脚,“睡得好吗?”
姜雾眠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我…我已经把座椅擦干净了……”
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的鞋子重新趿上,脸上红红的带着窘迫:“对不起周律师,给你添麻烦了。”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重新被包裹的脚上停留了一瞬,皱起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
“不必道歉。”他接过那张叠得过分整齐的纸巾,指尖触到一点潮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声音没有情绪,“你是周欲晚的朋友。”
晨露沾湿了他的西装裤脚,姜雾眠注意到他鞋尖上凝结的水珠。
他一定等了很久。
姜雾眠试图弥补:“我帮您把外套送去干洗吧……”
她伸手想接过那件西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不必。”周绪延将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口处残留着的她发丝的茉莉香正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鼻息之间。
“外面凉,你去我家里,让我奶奶帮你拿件衣服先穿。”
他快速的报了家里的门牌,晨光穿过梧桐树叶,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周绪延看她的模样,嫩白的皮肤上冷风一吹引得她一阵战栗,终还是把西装又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早上他穿的新一套西装,她身上这件到家里她就会还给奶奶了。
姜雾眠耳尖发红呆呆的听着任他摆弄着,直到他上了车,准备发动车子时,她还杵在原地。
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中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这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后知后觉的姜雾眠意识到自己都还没跟人说再见,她又一次不礼貌了,立刻抬起僵硬的手,咧开一个笑容,朝他挥挥手。
周绪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颤。
她的口型似乎说的是——
“加油,周律师。”
他嗤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开庭加油的。
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变成了晨雾中的一个白点,却莫名想到她还翘起着的发梢。
可爱。
*
周绪延的车驶出小区时,晨雾还未散尽。
车窗开了一条缝,凉风裹挟着露水的气息钻进来,却吹不散车内那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他下意识地瞄向后视镜中的后座,空荡荡的,只有座椅上几乎不可见的一处皱褶,证明昨天晚上确实有人在那里蜷缩过。
红灯亮起,他踩下刹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后视镜里,小区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赤脚站在晨光中的模样,睡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翘起一撮,像只受惊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