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人,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呀?”
越清音怔然望着他眼底的笑意,熟悉万分,能让她轻松回忆起过往他对她的种种关心爱护,也让她难以质疑他对她的情谊。
然而——
“越姑娘,这道圣旨,是慕将军亲自求来的……”
年迈礼官的话语字字清晰,犹然在耳,就像在纯白纸面上压出一道折痕,渐有深化撕裂的迹象。
怎么可能呢……
她心神不宁,只想抹平纸面的折痕,抓着他的话语喃喃道:“一个人,不该有这么大的变化的……”
慕相玄系好系带,掀袍坐到她身边,亲昵地对她笑道:“若非我亲眼见到,我真是不信。”
越清音轻声呢喃:“我也不信。”
他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让她嫁给肃王呢……
风清月朗,两人并肩坐到翘起的鸱吻下,能从此俯瞰大片草场夜景。
郭家的喜宴已经装扮就绪,一串串圆润喜庆的红灯笼罗列在屋前檐下,就像落到人间的星河。
身边的少年姿态放松地展开长腿,她却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小小一团。
越清音是藏不住事的性子,心底的线头毛毛糙糙地翘着,她按不下去,索性改手揪住它。
她决定问个明白,转身唤道:“相玄……”
“清音。”慕相玄刚好开口。
他远眺着草场南侧的祭台夜影,轻轻扬起嘴角:“从前读过诗歌,时人称赞窈窕淑女,总爱写君子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我少时懵懂,直至今日金钲震响,才在刹那间明白,原来这是件那么浪漫的千古常事啊……”
越清音呆了会儿:什么啊,听不懂。
慕相玄侧过脸,轻声问道:“还记得去年你的生辰,我最后说了什么吗?”
越清音记得那个秋意凉爽的夜晚,他从遥遥关外赶回来,陪她看了一夜的雨。
她木讷地点点头,说道:“你说你不会让我嫁给二皇子,让我放心……”
“不是这句。”
慕相玄眼里流转着笑意:“再往后些。”
“再往后……”越清音苦恼地咬咬唇。
当时已然夜深,她开始点着脑袋打瞌睡……好似在蒙蒙细雨声中,他说了句什么……
是了。
越清音松开唇瓣。
他叫她伸手过去,就着朦胧的屋角烛光,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什么字。
彼时他衣衫上沾着清凉雨意,微垂的眼眸也湿漉漉的,写完后缓了许久才看向她,极轻的话音几乎能融进雨声里:“你等我……”
屋檐上的越清音下意识展开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掌心,茫然地想,等他什么……
慕相玄在旁松快地笑笑,拉来她的手,重新一笔一划写下那个字。
横折、长横、短横、竖……
字的模样逐渐清晰,逐渐非常明朗地指向某个汉字。
可越清音还是眼也不眨,死死盯着他的指尖,看着他逐笔写出一个完整的、挑不出错处的“肃”字。
“……越姑娘,这道圣旨,是慕将军亲自求来的……”
他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越清音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碎掉了。
她依旧有些茫然,甚至缓缓环视了一圈,瓦片们不是都好好的么,是什么碎掉了呢……
还未想明白,她就对上慕相玄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那种云开月明、终成所愿的快意潇洒里。
慕相玄的声音轻且殷切:“清音!”
“圣上说了,勤王去世后,融州久无封王,往后融州就是肃王的封地……”
“待越将军年迈卸甲,越柳营也由肃王助圣上执戟……”
所以她无需远嫁京城,也不会被困进高墙大院里,仍然可以在边关草原做自由的苍鹰。
他的眼神愈发柔和:“往后没人能束缚你。”
融州……
越柳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