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个月,温催玉一直闭门不出,连正月十五开朝后的每日早朝,他都没去。
倒也没有闭门谢客,其他朝臣有事情找他,他都见,需要他出谋划策,他也不吝费心。但若是不找他,他就权当什么事都没有。
起初,朝臣们还当帝师这是为了避嫌,毕竟此前在西华郡先斩后奏了一个郡守,避避嫌也是应当的……但渐渐琢磨着不对啊,避嫌和消极怠工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再看陛下……陛下就更不对劲了。
一马当先的便是——陛下居然没去缠着帝师!
要知道,帝师还没回雁安的时候,陛下就始终惦记。过去半年里,但凡陛下心情突然好一下,就一定是帝师有回音了。
而且,除夕当夜,陛下亲自冒雪策马,据说是从一两个时辰外的村子里把暂且歇脚的帝师接回来的。
这分明是师生情笃啊,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帝师也是,过去最为关心陛下了,如今居然连宫城都不入……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朝臣们倒是想打听,但青霜殿的宫人嘴严得很,打听的人也不便过分,于是只好作罢。
不过,据去过太傅府、见到温催玉本人的朝臣所说,帝师瞧着还好,和往常没什么差别,还是那副温润如玉、和和气气的模样,说话做事仍然有条不紊。
但宫里的陛下却是更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了。
最初,有朝臣看到陛下手上有伤,所以关心问上药了没,这怎么也不是坏话吧?却被陛下阴恻恻地回:“不如你放点血来给朕做药引?”
卫樾手上的烧伤,这次没有人耐心帮他上药、盯着他不许瞎折腾导致伤情反复,他自己也懒得上心,就任由伤势自己愈合,有时候刚愈合了点,又被卫樾看不惯地撕开了,于是手上的伤总是不好。
两个月下来,卫樾掌心和手背的烧伤才顽强地愈合了,被折腾太过,以至于留下了细小的疤痕。
他右手小臂上的咬伤倒是好得更快一点,因为想到那是温催玉咬的,卫樾就没舍得额外做破坏。
看着咬伤愈合,最后有淡淡的咬痕难消,卫樾反倒欣喜,甚至情不自禁亲了亲那道咬痕。
这是温催玉留给他的、谁也拿不走的印记。
……也是他伤害温催玉、温催玉不肯再与他亲近的证据。
想到这里,卫樾就亲不下去了。
卫樾不敢再光天化日去见温催玉,只能说服自己,反正知道温催玉人就在太傅府里,已经足够宽慰。
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卫樾就趁着夜色寂寥出宫去,自然不能堂堂正正走门,他翻墙悄悄溜进太傅府,像个采花大盗一样跳窗而入,守在床榻边看一会儿温催玉的睡颜,又赶在温催玉醒来发现他之前,匆匆离开。
寝食都混乱,以至于卫樾本就不好的脾气越发不可理喻,见什么都不顺眼。
这日早朝后,几个朝臣单独来找卫樾议事,一句话不对,就惹得卫樾心烦意乱,随手掀了面前的书案。
书案上堆叠的竹简、书写用的绢帛、笔墨砚台连带着被卫樾随手放置的国印都被扫下,沿着台下几道石阶滚落到朝臣们脚边。
几个朝臣连忙跪下请罪,然而场面话还没说完,就先后差不多哑了嗓子——
一道此前并未下发过的圣旨,方才被卫樾掀桌的举动弄得一起滚落,滚下的途中顺便展开了,上面卫樾的亲笔和鲜红的国印映入几个正好低头请罪的朝臣眼里。
快速几眼扫过,只见上面大致是写说,当朝太尉、天子之师温催玉劳形苦神,陛下得有今日全仰仗帝师过往不惜声泪俱下的悉心教诲,回顾往昔感恩怀德,不知何以为报,故陛下决定以身相许、江山为聘,求娶册立帝师为后,共治山河……
几个朝臣恨不得自己根本不识字。
这圣旨是什么玩意儿!陛下疯了吗!
“怎么都不说话了?”卫樾语气阴鸷。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封圣旨——那圣旨是在温催玉回到雁安之前,他实在等不及想要做点什么,所以提前拟好的。
结果自然是不能拿出来面世,一直放在书案上,卫樾也无心处置,没想到这会儿碰巧被朝臣看到了。
卫樾面无表情地起身上前,捡起那封圣旨,一边卷好一边冷冷地提醒:“嘴巴都放严实点,别拿到温太傅跟前说……他不喜欢听。”
朝臣们:“……”
所以温太傅确实知道陛下您有这么荒诞的打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