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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归入平静(第1页)

客栈大堂里,豆大的灯火在穿堂风中挣扎摇曳,将青瑶的影子撕扯得忽而细长如竹,忽而蜷缩如狸。她孤身立在柜台前,指尖抚过那道被飞石砸出的狰狞裂痕。木刺猝然扎进指腹,她眉心微蹙,却未缩手,反将指腹更重地按向毛糙的断木——仿佛这痛楚能压住心底翻涌的惊惶。

满地狼藉中,碎瓷片闪着寒光。半坛残酒汩汩漫过青砖,在板缝间蜿蜒成暗色的溪流。浓烈的酒气在空气里浮沉,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浑浊的绸缎。她垂眸看着酒液渗进地缝,恍惚觉得整间客栈都在缓慢下沉,连同那些散落的算盘珠子、折断的竹筷,都浸泡在这片苦涩的汪洋里。

她记得那年春日,阿爷带着她站在还是一片菜地的边上,阿爷粗糙的大手按在她肩上,笑着说:"丫头,这就是咱们的家了。"那时的她看着从菜地慢慢变成客栈,变成家的过程,心中充满着无数的期待和畅想。

"五个金饼啊"青瑶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回忆间,大堂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将残破的窗纸映得通红。马蹄声由远及近,铁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在静夜中格外清晰。青瑶警觉地转头,现原本在角落运功疗伤的那位客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破损的门缝,看见阿爷佝偻的背影正缓步走向院门。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她的鬓角,青瑶下意识按住腰间的长刀。那盏油灯终于熬尽了最后一点灯油,火光猛地一跳,熄灭了。

青瑶刚要迈出大堂门槛追赶阿爷,忽听后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狗娃提着灯笼踉踉跄跄跑来,橘黄的灯光在他手中不住摇晃,在青砖地上投下凌乱的光影。

"青瑶阿姐!等等我!"狗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青瑶转身,蹙眉道:"不是让你守着后院么?怎么跑出来了?"

狗娃跑到近前,灯笼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色。他攥着青瑶的衣袖,手指冰凉:"后院后院全是死人我、我实在"话未说完,牙齿已经咯咯打颤。

青瑶原想责备,却见他眼中噙着泪花,单薄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她心头一软,伸手接过灯笼,温声道:"罢了,跟紧我。"

灯笼的光晕开一片暖色,两人并肩迈出大堂已经损坏的房门,来到大门处。

史元忠目光落在青鸟身上,忽而放声大笑:"哈哈哈!这位兄台,你我有缘,又在此地相会!"笑声在血腥弥漫的院落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青鸟,只见对方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又环视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关切道:"兄台可还安好?"

青鸟强撑着拱手一礼:"无妨,不过是方才与那对兄妹交手时受了些轻伤。"他说话时气息微乱,显然伤势不轻。

史元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问道:"不知兄台为何会在此地?"

青鸟深吸一口气,简短解释道:"在下随商队前往江洲,途经此地突遇冰雹,特来投宿避灾。"

"原来如此!"史元忠恍然大悟,随即转身怒视陈兆廷,声如雷霆:"陈兆廷!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反倒勾结叛党,如今还敢劫掠商旅,罪该万死!"

陈兆廷冷笑一声,昂道:"要杀便杀!"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史元忠,咬牙道:"今日我虽败,但刘达开手中尚有数千精兵"话音未落,忽见两名兵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走来,陈兆廷顿时面如死灰——那被押之人赫然正是刘达开。

"你的指望早就被我连根拔起了。"史元忠冷冷道,声音里透着肃杀之气。

陈兆廷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最后的希望如同泡影般破灭,眼中光彩尽失,面如死灰。

史元忠冷冷扫了他一眼,对左右喝道:"绑了!明日押解长安问罪!"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将陈兆廷五花大绑,拖拽下去时,他的官靴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史元忠转身望向李善三人,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好!干得漂亮!"他走近细看,现三人衣衫多处被利刃划破,有几处伤口还在渗血,不禁动容,伸手重重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三位辛苦了!"

三人闻言连忙拱手行礼。那方脸汉子恭敬道:"大将军过誉了,末将等不过是尽本分罢了。若非大将军运筹帷幄,我等岂能如此顺利擒获叛贼?"

史元忠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史元忠向来赏罚分明,三位立下如此大功,我岂能贪功?"方脸汉子正欲再说什么,史元忠却抬手制止,目光落在他们渗血的伤口上,语气转为关切:"你们这伤可耽误不得,快些让检校官诊治要紧。"

说罢,他朝身后高喊:"检校官!来为三位校尉治伤!"话音未落,官军队列中立即走出四名随军检校官,提着药箱快步来到三人跟前。为的中年检校官恭敬行礼:"请三位将军稍坐,属下这就为诸位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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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近在几块碎石上坐下,检校官立即上前为他们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史元忠踱步至厢房前,朗声道:"几位娘子,贼人已除,诸位可安心歇息,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话音未落,厢房内突然传出雪音清冷的声音:"大将军莫非忘了该向我等道个不是?"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莲姐早认出史元忠身份,她指尖无意识碾着袖口绣纹,心头惊涛翻涌:这位北境屏障怎会亲率铁骑突现鄂岳?正自惊疑,眼角余光忽扫见军阵中掺杂的地方兵服色,心中疑云更浓。恰在此时,厢房里清凌凌的责问破空而至,她猝然倒吸凉气,指甲生生掐进掌心。

而青鸟正斜倚廊柱,忽闻房内语声乍起,眉峰微聚。

史元忠身旁一员副将顿时怒哼一声,跨步上前喝道:"放肆!尔等被我军所救,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敢要大将军赔罪?简直岂有此理!"他手按刀柄,面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

史元忠手臂如铁闸般横拦,硬生生截住副将即将喷薄的怒喝。另一名副将早已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同僚拔刀的手腕。刀鞘与护腕相撞,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张绛!"后来者低喝,五指深陷对方臂甲缝隙。被拦住的副将双目赤红,臂上筋肉虬结暴起,刀身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亮他扭曲的面容。两人在方寸之地角力,甲片碰撞铮铮作响,惊得檐下灯笼都跟着晃荡。

僵持片刻,那暴怒的张绛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终究颓然松劲。后来者趁机旋腕一压,"锵"的一声将半出鞘的钢刀按回刀鞘,动作利落如庖丁解牛。

就在此时。厢房内,雪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语气虽缓,却字字清晰:"大将军恕罪,小女子言语或有冒犯。只是"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将军早知这群贼人一路从襄州尾随我等至此,其间可擒拿的机会何止一二。却偏要以我等弱质女流为饵,将我等性命作赌注。这般行事,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她话音落地,院中一片寂静。檐角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史元忠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暗自思忖:这房中的女子竟如此聪慧过人,将我军部署看得这般透彻。这般料事如神的本事,倒叫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他素来豁达,最是敬重有真才实学之人,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子多了几分敬意。当下也不恼,反而爽朗一笑,整了整衣冠,朝着厢房方向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那姿态端方持重,竟似在朝堂上面见重臣一般郑重。

"娘子高见,是在下思虑不周。"他声音洪亮,坦坦荡荡,"用诸位作饵确实欠妥,史某在此赔罪了。"说罢,又深深一揖,那诚恳之态,叫在场众人都看得分明。

雪音在厢房内静立片刻,透过窗棂的缝隙望着院中史元忠郑重行礼的身影。她唇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

雪音的声音从厢房内悠悠传来:"大将军果然磊落。"那清冷的声线此时似融了三分春水,却又在尾音处轻轻一挑,"既如此,小女子也不再多言。只是——"

她话音微顿,窗纸上映出她抬手轻抚鬓角的剪影,"这客栈乃掌柜半生心血,如今屋墙倒塌,门窗尽毁,桌椅残缺"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叩,"不知大将军要如何处置?"

这一问来得突然,却正中要害。檐下的灯笼忽地被风吹得摇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谷原本站在青鸟一旁,闻言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清咳两声,以示自己正是这客栈的掌柜。

史元忠闻言一怔,随即会意。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前院,那被刀剑劈裂的梁柱,染血的窗纸,还有地上散落的瓷片以及只剩几段残墙的前院,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张绛闻言,脸上顿时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挣开同僚的阻拦,跨前一步厉声喝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行军打仗岂能事事周全?这般咄咄逼人,简直——"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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