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寺后院的佛堂此刻已化作一片火海,赤红的火舌正贪婪地吞噬着两侧的厢房,木梁在烈焰中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滚滚浓烟裹挟着火星直冲夜空,将整个院落映照得忽明忽暗。
青鸟站在佛堂门口,目光死死锁定了尘大师微微起伏的胸口。大师苍白的脸上沾满血迹,插在胸口的匕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直到这时,青鸟才惊觉他们逃生的密道口竟藏在佛堂主佛像的底座之下。
此刻,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席卷而来,呛得女子们纷纷掩面咳嗽,眼中噙满泪水。王秀荷强忍着喉咙的灼痛,目光在人群中快扫过,确认所有人都已逃出洞窟。然而面对这冲天烈焰,众人如同惊弓之鸟,有的抱作一团瑟瑟抖,有的瘫坐在地掩面啜泣,更有甚者已吓得双腿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家"王秀荷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她强撑着直起身子,在火光映照下,那张沾满烟灰的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惶恐。火势越来越猛,热浪烤得人皮肤生疼,可她们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进退维谷。
"快出去!"青鸟来到女子们身旁,朝女子们厉声喝道。女子们这才慌乱地涌向院中,却在踏出门槛的瞬间出凄厉的尖叫——寺庙的院落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僧人的尸体,鲜血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
这阵尖叫惊动了西侧的禅房。只听"吱呀"一声,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仓皇冲出。为之人手提的灯笼在奔跑中剧烈摇晃,另一只手还在慌乱地系着衣带。后面那人更是狼狈,边跑边趿拉着布鞋,衣襟散乱地大喊道:"寺里怎会有女子"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看到佛堂门前,灯笼的光晕与火光交织下,映照出满地尸体与好些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那些女子相互紧拥,其中两人手中高举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她们惊恐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杀杀人了!"为书生失声尖叫。后面那人猛地刹住脚步,惊恐的目光越过燃烧的佛堂门槛,正看见一个满身尘土的男子蹲在了尘大师身旁。大师脚边,静慧和尚躺在地上,大师胸前插着一把匕,匕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与满地鲜血形成骇人的对比。
青鸟俯身探了探中年和尚的鼻息,已然气绝。他急忙转向了尘大师,只见大师面色惨白,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察觉到有人靠近,了尘大师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火光映照下,那张没有胡须的脸庞让他恍惚了一瞬,但那双如炬的眼睛却依然记得。
"原原来是施主"大师气若游丝地说道。
青鸟单膝跪地:"大师,我们先离开这里"
了尘微微摇头,目光转向脚边静慧的尸身,又望向门外横陈的弟子们,声音沙哑:"贫僧执念太深一心想帮我那孽徒静心走回正途"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没想到他竟勾结圣灵教那三个书生都是他们安插的帮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燃烧的梁木带着熊熊烈焰轰然坠落,重重砸在地面上。刹那间,无数火星如暴雨般迸溅四射,在夜色中划出千百道赤红的轨迹。紧随其后,屋顶的瓦片纷纷坠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碎片飞溅,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整个佛堂在烈焰中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料断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热浪裹挟着飞灰扑面而来,逼得门前众人不得不连连后退。
门外传来王秀荷撕心裂肺的呼喊:"郎君!快出来!房子要塌了!"
青鸟伸手欲扶,却被大师枯瘦的手死死按住:"去吧贫僧教徒无方酿此大祸"他艰难地使出最后的气力,盘膝而坐,"此乃贫僧的业障当由贫僧亲自面对"
火光中,了尘大师的眼神澄澈如初,透着决然。青鸟喉头滚动,终是郑重拱手一礼,转身冲向门外。身后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他却再没有回头。
一众人等在院中沉默不语,看着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佛堂。片刻后,寺门外火光骤亮,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厚重的寺门在一声巨响中被猛然撞开。青鸟借着冲天火光,目光迅扫过院中横陈的尸体,心头猛然一凛——白日里侍奉在了尘大师身旁的年轻沙弥竟不见踪影。
"他就是静心"他低声呢喃,视线随即锁定了院侧洞开的侧门。那扇木门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显然有人刚刚仓皇逃离。
就在此时,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涌入寺院。为的正是白司马,他身旁站着一名四十出头的精瘦男子,手中横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身后数十名捕手与全副武装的士兵迅散开,铁甲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芒。整个院落顿时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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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马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这群狼狈不堪的女子——她们髻散乱,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烟灰与泪痕。见到官兵到来,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松懈,好几个女子直接瘫软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不远处,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为的男子身旁的灯笼已经烧着了半边,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呆滞地望着熊熊燃烧的佛堂。门前伫立着一个同样满身尘土的男子,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绝。
原本庄严的佛堂此刻已完全坍塌,但火势不减反增,两侧厢房也被烈焰吞噬,火舌正贪婪地向四周蔓延。
"即刻救火!"白司马厉声喝道,一队官兵立刻奔到院子角落的蓄水缸前,将一旁的水桶装满水,提着水桶冲向火场。他又转向另一批手下:"将现场所有人等控制起来,严加看管!"
士兵们迅分散开来,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白司马的目光在青鸟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两个失魂落魄的书生,最后落在那群惊魂未定的女子身上,眉头越皱越紧。整个寺院笼罩在火光与浓烟之中,恍如人间炼狱。
青鸟迈步朝白司马走去,刚踏出两步,一旁那位持刀男子猛然横刀在前,刀刃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寒芒:"站住!再近前一步,格杀勿论!"
青鸟当即驻足,目光越过森冷的刀锋,朝白司马微微一笑:"白先生,正是在下托赵木陀向您报信的。"
白司马闻言一怔,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男子。先前就觉得眼熟,此刻听到"赵木陀"三字,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小友!"他见青鸟不仅装束大变,连脸上的的假胡须也全然不见,心知必有重大变故,连忙抬手制止身旁的持刀男子:"刘参军且慢,这位是自己人。"
那位被称为刘参军的男子这才将信将疑地收刀垂在一旁,但目光仍警惕地在青鸟身上来回扫视。
白司马目光灼灼地望向青鸟,眼中满是赞许之色,他郑重地拱手道:"此番多亏小友鼎力相助!赵木陀引领陈都蔚所部精兵前往围剿,更有三位镇灵使亲自压阵。"说着,他微微一顿,声音中透着几分振奋:"此番,定能将那帮贼人一网打尽!"
青鸟闻言,只是谦逊地摇了摇头:"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处山影,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凝重。
青鸟本来还担心那神秘二人会给陈都尉他们造成麻烦,听闻莲姐三人一同前往后,心里终于安心下来。他快步走到白司马身侧,压低声音道:"这些女子皆是我从地下洞窟中救出。我们逃至灵台寺时,火势已然蔓延。"他抬手指向院墙一侧洞开的侧门,继续说道:"了尘大师临终前道破,此祸乃其弟子静心勾结三名男子所为。看这痕迹——"他目光扫过地上杂乱的脚印,"歹徒必是从此门逃往后山。"
白司马闻言目光一凛,立即对身旁的刘参军下令:"带人马沿此路追击,务必擒获凶徒!"
青鸟紧接着补充:"寺外担水石洞旁有条隐蔽小径,便是通往后山脚下的道路。"
刘参军抱拳领命:"下官明白!"正要转身调派人手,却听青鸟突然出声:"且慢!"
刘参军顿住脚步,眉头微蹙地望向青鸟。
青鸟郑重道:"请将军与山下陈都尉所部汇合后,烦请转告:在山下宅邸侧门外的陷阱林内,我点穴囚禁了一名唤作王福全的男子。劳烦将其押解过来。"
刘参军征询地看向白司马,后者微微颔:"照小友所言行事。"刘参军这才率二十余名捕快举着火把冲出侧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跳动的火把光芒在院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一条火龙蜿蜒游向后山。
当士兵们架起那两个书生时,二人面色惨白,拼命挣扎着高喊:"冤枉啊!这火绝非我们所放!"一旁的统领厉声呵斥:"休得狡辩!带走!"随即挥手示意士兵将二人押了下去。
另一边,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瘫坐在地的女子们。一位年长的统领温声安抚道:"娘子们莫怕,已经安全了。"女子们啜泣着被搀扶经过青鸟身旁时,纷纷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王秀荷轻声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青鸟只是微微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目送她们缓缓走出寺门。
待人群稍散,青鸟转身对白司马沉声道:"白先生,我们在逃生途中有一位娘子不幸被坍塌的大石"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望先生派人入洞,将她的遗体妥善带出,也好让其家人好生安葬"
白司马立即会意,郑重应道:"理应如此。"当即调派了一队精干士兵。青鸟详细指示道:"入口就在佛堂主佛像底座之下,待火势熄灭后便可进入。那洞中并无岔道,走到被乱石封堵之处,岩壁下便是那娘子的尸身。"他望着仍在燃烧的佛堂,火光映照下,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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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士兵们已将佛堂大火扑灭。残破的殿宇冒着滚滚黑烟,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水洼中,出"嗤嗤"的声响。几个士兵用粗布小心翼翼地将了尘大师和静慧和尚烧得焦黑的尸身包裹好,抬出废墟。白司马沉声吩咐:"将遗体送往殓房,着仵作仔细查验。"
那队精锐士兵遵照青鸟的指引,果然在被烧毁的佛像底座下现了那个幽深的洞口。领头的统领举起火把,火光映照出洞口边缘焦黑的痕迹。他沉声下令:"带上撬棍绳索,随我进去!"
士兵们动作利落地整理装备,脱下身上笨重的铁甲。一个年轻士兵望着黑黝黝的洞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却被身旁的老兵拍了下肩膀:"怕什么!这是积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