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颂歌环绕着,勾起了陆掸子脑袋的剧痛,幻觉和现实不断交织。
她看到了自己交织的欲望。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上辈子的妈妈身体逐渐红润,病态的黑黄色消退,皮肤透出健康的光泽。她手臂上的包块渐渐平坦,那仿佛要冲破血管的脉搏趋于平静,不再疯狂鼓动。
妈妈起身,面带微笑地坐在阳台晒太阳。她不用担心摔一跤就骨折,也不用担心定时定点的透析绊住自己的脚步。
于是她去旅游,去看黑龙江的雾凇,欣赏冰天雪地的银装素裹。她也向往贵州的漂流,顺流而下,急湍瀑流惊心动魄。身体原因无法攀爬的泰山,她气喘吁吁高举双手登顶。
妈妈的脸庞逐渐年轻,她变成了而立之年的女人。她没有患病,也没有被迫丢掉工作,退守家庭。她一步步升迁,家庭事业双丰收。
一转眼,她又变成双十年华的少女。她笑嘻嘻牵起爸爸的手,再次坚定选择了一直陪伴她、相濡以沫的爸爸。他们还互为对方初恋,纯爱战士的胜利!
时间倒退,她成了年仅二八的女孩。没有学费的桎梏,她凭借优秀的中考成绩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高中。
有知识的路基,她摆脱了初中毕业就进厂打工补贴家用的命运。
服装厂的毒气再也无法污染她的呼吸道,吵闹的车间不能刺痛她的耳膜,辛苦的流水线没法引起她肾脏的衰竭。
妈妈会深夜痛哭吗?会因为提不上去的成绩偷偷抹泪吗?会咬牙拼命挑灯夜战吗?
幻觉只呈现出成功的结果,妈妈举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步步迈向与风口时代相勾连的阶梯。
陆掸子鼻头酸,对家人的思念汇聚成泪水。她喉头一哽,想起上辈子自己水到可以现实摸鱼的大学生活,深深叹了一口气。
于是她看到小组作业的组员全是神仙队友带飞了自己,看到每次点的外卖被外卖贼放过,工作实习也非常顺利。
拜托!呈现的至少是这辈子的欲望吧!虽然我也不一定是死了才穿到这个世界的。陆掸子痛得闷哼,还坚持不懈吐槽欲望的偏移。
但是陆掸子也不敢直视这辈子的欲望,那些疯狂的,违背现实的欲望。
复仇?一个一个杀光灭门仇人吗?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赶尽杀绝,不留祸根?
爱恋?一寸一寸爬上他的床榻,假扮着可怜,求对方垂眸看看自己?违背伦常道德,犯天下之大不韪和对方耳鬓厮磨?
成仙?在这不知道飞升成仙到底是成为神的用品还是宠物的世界,去掰正扭曲的制度?哇哦,创世神、救世主!
疯狂的泥菩萨们伸手去够举刀的禄大人。一个接一个头颅掉在地上,大张的嘴却仍叫喊着万千功德。
一个头颅一路滚到低着头的陆掸子眼前,和她双眼对视,疯狂热切的神情直直冲进陆掸子的眼里。
陆掸子的冷汗滴落在泥土上,瞬间被饥渴的土地吸收。
“为什么不抬头?为什么不赞颂?”头颅疑惑地收起了笑容,随即面色扭曲地大叫。“为什么不抬头!为什么不赞颂!”
这句话以极大的音量和极快的语重复着,陆掸子的脑内像是搅拌机启动一样。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去顶礼膜拜禄大人。她快要控制不住冲动,将头伸向禄大人的刀。
陆掸子眼前已经模糊,看不清头颅的模样,只见自己欲念的模样。贪、嗔、痴?
她想起前世在寺庙做义工时,听大师讲解人前世做过多少恶事,在佛祖的点拨下,才在这世赎罪,去经历各种苦楚。或是本应堕入绝境的人心怀对佛祖极大的虔诚和敬意,得到佛祖的救济,才得以赦免过上普通的日子。
可她不信神。
如果陆掸子上辈子恶贯满盈,打盹闭眼间经历这一切,她认了。偏偏她那么普通,甚至刚考了红十字救护员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