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掸子坐在山崖边,双腿腾空,晃晃悠悠。
她脑内是孔渊凋谢的模样。
孔渊说完那些故事,笑着对陆掸子说:“死前……怎么……也不能传述,死后居然……能直接……说出来。”
陆掸子用脸庞温暖孔渊冰凉的手,终于留下了一点温度。
孔渊叹出最后一口气。她已经笑不动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轻轻开口:“晚安。”
“这就要变成我的ptsd了!”陆掸子本来安静地伏在孔渊的身上偷偷哭泣,听了这句又气又难过。
孔渊的身体化为碎片,从陆掸子的手中流走。
陆掸子叠好孔渊的札记,抬头看向袅袅的云烟。
铅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裂缝,像被劈开的伤口。
第一缕晨光从这道裂缝中倾泻而下,将昨夜积攒的千万颗水珠瞬间点燃。
每一滴雨水都成了悬在叶尖、屋檐、蛛网上的水晶棱镜,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西方的天际线正经历着最奇妙的嬗变。最底层沉淀着暴雨残留的黛蓝,往上渐次晕染成孔雀翎的翠色与初生柳芽的鹅黄,到穹顶处已化作通透的玛瑙红。
那两个扭曲蠕动的物体隐隐可见撕扯的激烈战况。
陆掸子眯了眯眼,眼神冷漠。她抬起手,抓了抓,仿佛要将两个东西都收入囊中。
风溜进她的衣袍,衣袂纷飞如同御剑飞行。
天空的变化还在继续,这些颜色在湿润的空气里流动交融,宛如打翻的珐琅彩在宣纸上层层晕染。
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清晰,像一队青灰色的骆驼正从夜的沙漠中苏醒。
晨雾缠绕在山腰,恍若神仙遗落的素纱衣带。
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清香在破晓时分达成微妙的和解。
看起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哈哈,在这种地方这样才最诡异。
陆掸子捧腹大笑。
第一声鸟啼刺破晨寂时,整个登巧莲池都笼罩在珍珠母贝的光泽里。
当完整的波动的太阳跃出云层时,所有阴影都退避三舍。
打得再激烈些,打得再激烈些!
陆掸子拍手叫绝。
光的触手抚过之处,水汽蒸腾成袅袅上升的薄烟。
这是天地间最恢弘的献祭仪式,黑夜被光明的利剑刺穿,暴雨的亡灵化作朝霞,而万物都在晨光中获得了新生。
当然是假的,光明也是扭曲的疯子。
回家的路上,陆掸子走得很慢。
转过山弯时,陆掸子看到一簇野花顽强地绽放着,洁白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她轻轻抚摸那些花朵,却差点被花咬到手指。
洁白的花张开洁白的牙齿,“咔咔”作响。
陆掸子的嘴角抽了抽,她刚想感慨一句
“生命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韧”。
在这个世界,生命是那么脆弱,生命又是那么荒谬。
山风轻轻吹过,像是孔渊温柔的抚摸。
陆掸子刚这么想,就一个战栗。孔渊绝对不会这么温柔的。
小蛇从衣袖里探出头,蹭了蹭陆掸子的小指。
亲情爱情友情,三相至极之情,友情缘断。
陆掸子在整个登巧莲池又重新走了一遍。
路上遇到和蔼的叔伯,总是给她塞点甜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