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砸在燃烧的梁木上,蒸腾的白汽扭曲如冤魂。
陆掸子跪坐在登巧莲池的废墟中央,砖块的裂缝里爬出细小的冰凌,正沿着她染血的裙裾向上攀附。
那些冰晶在触及皮肤时并不融化,反而开出细碎的霜花。
“真激烈。”陆掸子望着天际纠缠的两道金光。
昭雪的丰年剑每次斩落,都带起一串谷物茎杆被折断般的剑鸣。
而胜乐金刚神像挥动金刚杵时,那些冰雹便在空中变成团团火焰。
她不关心昭雪和胜乐金刚游离的一缕意识的战斗,她也不关心昭雪在大阵上动的手脚。
昭雪究竟把压制修为的阵法改成了什么样?凭昭雪一个结丹大圆满,又是怎么把丰年剑插进神像的胸腔的?
陆掸子都不关心。
她看着一片枯骨的登巧莲池,笑着笑着哭出了声。
佛像轰然倒塌的声音惊起一片尘埃。
昭雪气喘吁吁地把丰年剑抵在陆掸子心口。
“我该把你一起杀掉吗?既得利益者的孩子。”
昭雪冰冷的神情带着未消的杀气,她的手却极稳。
尽管丰年已经贴着陆掸子的皮肤,却没有划出一点点血痕。
陆掸子攥着双亲临死前给自己的香囊。低垂着头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
突然,她抬头,笑意疯狂又可怜。“你要杀了我吗?”
昭雪喘着气用刀背拍了拍陆掸子的脖颈。
她冰蓝色的眼眸是那样寒冷。
昭雪收起丰年剑,逐渐远去。“自求多福吧。”
当昭雪的身影消失在断垣后,陆掸子终于看清倒塌的宝塔全貌。
胜乐金刚的神像被拦腰斩断,露出中空的内里。祂胸前里层层叠叠堆着的骸骨,泛着浅浅的金光。
是每一任大祭司,还是合欢宗废弃的修士?
陆掸子不由得猜想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前任大祭司,只有作为现任祭司的母亲,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主持祭祀。
昭雪翻遍了整个登巧莲池,带走了一小张记录程鸳进贡日期的纸张。
陆掸子一个人跪在倒塌的宝塔前,神情竟然有点茫然。
昭雪来时是漫天大雪雪,走时也是漫天大雪。
雪花一朵一朵飘下,落在陆掸子身上,落在断垣残壁上,一寸寸覆盖一切的罪恶。
陆问欢的身影从燃烧的经幡中走出,她半透明的指尖拂过陆掸子的脸颊。
陆问欢身影已经极淡,她俯身抱住呆愣的陆掸子。
“真可怜。”陆问欢神情悲悯,柔软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陆掸子的脊背。
陆掸子把骨剑捅进陆问欢的心脏。
第一剑,剑刃搅动时带出细碎的金砂。
陆掸子的眼睛如登巧莲池落下的霜雪,纯澈又冰冷。
“和母亲和父亲一起团聚去吧,代替我殉葬。”
陆掸子的语调也是那么轻柔,轻飘飘一句话,把陆问欢钉死在大雪里。
陆问欢扯起勉强的笑容。“你招致了这样的灾祸,导致了家破人亡的结局,不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