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吞噬一切,时空再次转换。陆掸子这一次挂在了厨房的墙上。
不远处的卧室传来妇人的嘶嚎,还有产婆的激励。一声响亮的啼哭放松了众人紧张的心弦。
禄嫖刚出生时是个六斤八两的福娃娃,健康活泼。禄屠和她的小相公都希望她能敏捷而迅,故取名“嫖”。
她也不负众望,一岁就能小跑。每次都笑吟吟地咧着嘴,眨巴着乌黑清亮的大眼睛,一步一颠地跑到禄屠脚边,抱住她的小腿,咿咿呀呀叫着“阿娘阿娘”。
她本应健康长大,直到她被谗实草的种子盯上,成为种植的沃土。
禄嫖是七岁时“病”的。
阳光明媚的春天,禄嫖在青色疯长的院子里纸鸢。
禄屠特意休业一天,好好陪陪家人。她牵着她的小相公悠闲地晒着阳光,听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被春风带来。
高高飞起的纸鸢突然断了线。她仰头看去,被火红巨大的太阳晃了眼,身体常年健康的她被看到的东西吓得突然起了高烧。
她被烧得迷迷糊糊的,耳边不是父母担忧的呼唤,而是似鸟似人奇异的笑声。
她的眼睛从此病了。
所有人的欲念就这样直直插进她的眼睛,连未来的碎片都闪烁着毫不留情划破她的脑海。
她看到隔壁的张叔对父母撒下弥天大谎,就为了还上在赌场欠下的赌债。后又一走了之,生死不知。
张叔明明前不久走的时候还朝大家招手,说外出行商,必定衣锦归来,带两老人去看各处风光。
她看到张叔的儿子后来卖妻鬻女,跑去花楼尝苦命女子一点红唇。
小雨哥怎么会这样吃干抹净亲人的血呢?
他亲的那个女孩又是谁卖掉的女儿?谁换钱的妻子?
她不理解,只是哭着和娘陈述看到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体贴父母,会因为张婆婆生病就割自己肉的张叔,会做出这种事。
她想不明白,那个笑嘻嘻陪着她一起爬树、踢蹴鞠的小雨哥,为什么以后会卖妻鬻女。
禄屠抱着禄嫖小小的身体,一遍遍安慰不会生的,都是乱梦梦到的。
她的身体因为看到的东西越来越虚弱,大旱的未来碎片越来越清晰。
究竟大旱是注定的,还是她带来的?
陆掸子在墙上挣扎,严重怀疑这是谗实草为自己生长拨弄的命运。
哈,高高在上的神物就可以视普通世人的生活为脚下路基。
禄嫖性情大变是在清楚地看到柳如风倒在她眼前的时候。
汩汩流动的鲜血蔓延到她的脚边,父亲捧着的书卷被血液浸染,父亲的眼睛掉在自己脚边。
父亲的衣衫明明一直都那么整洁,怎么就染上了那么多洗不干净的血?
她看见父亲垂在地上的手,明明前不久还在轻轻摸自己的头。
她抬头,乌黑的瞳仁对上那两只红色的怪鸟。
怪鸟叼着父亲的眼珠,怪叫着模拟眼睛的转动。那瞳孔涣散的眼珠和禄嫖的面孔距离不过一寸,就那样和禄嫖对视着。
禄嫖的嘴唇颤抖着,身体无法动摇,哭喊压抑在喉咙中,挠得喉管生疼。
怪鸟嘻嘻叫着,清脆的声音和人的尖锐笑声很像。阳光撒在祂们身上,溅起一片黄烟。
祂们的羽毛似乎在流动,黑色的小虫一颗颗掉在父亲的身上。
她挪动眼珠去瞧小虫的来源,却看见两只鸟相连的下身。
祂们在做什么?那是鸟卵?还是鸟粪?
“嘟……嘟嘟。”
父亲的头骨被穿透。
“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