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我站在讲堂台阶上,看小丫头往檐角铜铃系红绸。
风卷着露气钻进月白衫子,后颈凉——今日这场策问,是我与凤姐的第二回合。
"林姑娘,笔墨都备齐了。"许氏捧来一摞素笺,墨汁在砚池里晃出细碎的光。
我接过最上面那张,指尖扫过纹路:"许先生可知,为何我要考灾荒知县实务?"她鬓角银丝被风吹得翘起,忽然笑了:"作弊者若背的是女子无才的酸腐文章,哪里写得出开仓放粮的条陈?"
对,这就是关键。
我昨夜翻遍近十年顺天府的灾案邸报,连粮库选址、粥棚搭法都记熟了——临时抱佛脚的人,断编不出完整的公文。
卯正三刻,穿湖蓝、豆绿衫子的两个姑娘并肩进来。
湖蓝裙角沾着泥点,豆绿的指甲盖泛青,正是昨日周瑞家的收买的那两个。
我垂眸看她们找座位,听见豆绿小声说:"别怕,奶奶说了,策论早让人写好藏在袖扣里。"
廊下铜铃被风撞响,考试开始。
日头移到东墙时,我在讲堂后窗望见小红踮脚往卷匣里收卷子。
她今日穿了件灰布衫,袖口特意缝得宽大——我昨日塞给她的珊瑚串子,该是藏在里面当信物了。
"林姑娘!"未时三刻,小红攥着两页纸冲进偏厅,额角汗湿了碎,"您看这两份!"我接过时,纸页还带着体温。
前半段写"开仓需验粮票",后半截突然变成"施粥当避污井",笔锋从端楷骤转狂草,分明是拼贴的。
"是雷同卷!"我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尖嗓子:"抓贼啊!"那豆绿衫子的姑娘冲进来,指着小红腰间:"她偷了我卷子!"湖蓝的跟着哭:"方才我见她往袖里塞纸!"
许氏"啪"地拍了案:"搜!"
小红抿紧唇,自己解开袖口。
珊瑚串子"当啷"掉在桌上,在阳光下泛着暖红。
豆绿的眼睛猛地睁大——那是我昨日给小红的信物,她定是没想到,这串珊瑚此刻倒成了证物。
"不是卷子。"许氏捏起珊瑚串,又去翻小红衣襟。
我盯着那两个姑娘,看她们攥着帕子的手微微抖——该收网了。
"许先生,"我摸出翡翠扳指,"借一步说话。"
佛龛后的暗格还留着昨日香灰的味儿。
我闭眼时,扳指贴着掌心烫,再睁眼,已站在昨日那间土坯房里。
周瑞家的刀疤在脸上爬着,正把油纸包塞给湖蓝:"写女子参政必乱纲常,奶奶说了,事成送你进府当二等丫鬟。"豆绿蹲在灶前添柴,火光照得她袖扣闪了闪——是枚镶螺钿的银扣,里面夹着半张纸角。
"看清了?"我回到现实时,许氏正攥着我的手腕。
她指尖凉得像冰:"那刀疤,那螺钿扣,都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