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岁温拿出木令,问薛憾道:“杀你的人姓甚名谁。”
薛憾抬头,盯着男人。
他想起男人曾动手打他娘,每次都是他和妹妹一起拦下的,那时候他还小,力气不如男人,总是被摔的全身疼,后来长大了,力量可以与男人抗衡了,娘却阻止了他。
“憾儿,那是你爹爹,莫要动手”
月娘说,他爹造的孽终有一天他自己要还。
“憾儿不要为了娘,造了业,往后受苦”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男人代替自己泡在岩浆里痛苦喊叫的情景,心中畅快起来,道:“杀我的人,叫李向武。”
李向武不知二人在捣什么鬼,只想把几人赶紧赶出去,他伸出手正要拉拽萧岁温,还没触到人,萧岁温抬手悬空一划,李向武手指就出血了,疼痛感刚上来,萧岁温又递出木令接来一滴血。
那血顺着木令纹路融进去,木令上便有了字,写的是李向武的生辰八字,木令背后,是一个“放”字。
萧岁温虽然没有亲手处理过这种事,但这个过程他还是知道的。
这是“送行者”都需要做的事。
只要将自己血滴在生辰八字一面,就等于宣判此人“可以死”,若是滴在“放”字一面,就是“放行”,留他继续在人间。
萧岁温把自己手指划破,毫不犹豫将血滴在了李向武生辰上。
两人的血一融,木令之上生出一缕光来,那光只有萧岁温和李向武能看见。
就在李向武愣愣看着那光变成一条线的时候,听见月娘一声大喊。
他低头一看,月娘冲着他跑过来,跪在他已经倒下的身子旁哭泣,嘴里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听见萧岁温说了句:“走吧。”
“去哪儿?”
李向武已经彻底懵了。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魂魄脱离身子的时候,思想意识都是空的,他只会浑浑噩噩跟着木令的光走,顺着去往地府,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一直保持清醒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一直清醒,连送行者也说不清楚。
萧岁温没工夫带着李向武去地府,他转身打了个响指,身后两个小鬼带着铁链慢慢走来。
“带他走。”
这两个小鬼看上去一身正气,身上穿的也干净,面目和人一样,不似判官殿那些蹦蹦跳跳的“小猴子”。
这两个是天子殿来的,是萧岁温的手下。
两个小鬼一点头,用铁链将李向武绑了,顺着木令给的光,去了地府。
萧岁温又转身看着薛憾,等着他魂魄离开,还是司徒烟雨在一旁说了句:“快与你娘亲告别吧,一会儿离开就该进入轮回了。”
薛憾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转身,给月娘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月娘还在哭李向武,这会儿赶紧伸出手要把薛憾扶起来,但不知怎地,她又收回了手,任由薛憾磕头。
“娘,孩儿不孝,不能照顾你和妹妹,来世孩儿一定找到娘,再报娘的养育之恩,娘请一定要等孩儿”
说罢,薛憾抬头,他很想抱一下娘,但知道他现在这幅面孔是纪慕人的,不是自己的,月娘又怎么会把他当成薛憾对待呢。
薛憾迟疑着,最后还是低着头站起来,他转身冲薛恙道:“妹妹,往后就拜托你照顾娘了”
薛憾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因为充满愧疚。
如今父亲没了,作为长兄,既没有保护家人,又没能看着妹妹成家,觉得是对母亲和妹妹的亏欠,他很想转身问萧岁温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哪怕在多陪伴家人几年也好。
他知道这要求很无礼,没能说得出口。
“哥”薛恙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模样,现在也是,她安静地说了句:“我会的。”
薛憾点点头,他看见桌上放着一只碗,碗里是娘煮的红豆汤,从小到大月娘总是煮红豆汤给兄妹俩解馋,他很想念那味道,薛憾手指一动,想要再喝一口。
“我——”
薛憾喉中的话忽然讲不出来,一股窒息感贯穿全身,有什么东西拉扯着身体,就一瞬,他的魂魄被挤了出去。
身上的铜铃发出响声,一只手从他面前伸过来,接住了铜铃,那人握着铜铃,跨了一步,白色虚影一晃,与薛憾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