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会走了。
每一个年年成长的瞬间,云枝为她而弯的眼睛,都记得。
年年再也不是趴在姐姐背上看世界的小婴儿,她已经五岁了,不用姐姐背了,可以牵姐姐的手了。
和姐姐一起,吃饭,走路,睡觉。
春天挖野菜,夏天捉小虾,秋天摘红果,冬天踩冰。
五岁的年年,不如小一点时候可爱。小婴儿时期,见谁都是笑,现在,随着一天天懂事,一张冷脸生得是愈发漂亮,她不怎么爱说话,大部分时间,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姐姐身边,听姐姐跟别人说。
她叫年年,可她只黏姐姐一个人。
姐姐不仅是姐姐,也是妈妈,是朋友。
再过几天就是年年的六岁生日,别的同龄小朋友都去上学了,可是没有幼儿园愿意要她。
原因很简单。
交得起学费吗?
家里有大人吗?
没办法,云枝去到邻居家里,借了电话,给云学康打了一通很长很长的电话。
为了年年,她第一次这么不懂事,对着云学康又哭又闹。
最后,云学康答应了她的请求——
和简中梅一起回来。
细心的年年发现,最近,姐姐总是愁容满面,昨天起夜,她听到姐姐叹气了,就知道姐姐肯定是有心事。
又一次看到云枝坐在小河边发呆,年年坐过去,靠着她的肩。
“姐姐,你不开心吗?”
云枝摸摸她的头,“姐姐没有不开心。”
“你骗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枝笑,和她依偎着靠在一起。
她们脚底的两双布鞋,一个粉一个红,是楼下阿婆给她们做的,穿起来有点磨脚,但她们很珍惜,穿得很小心。
云枝抹去年年鞋边的脏泥。
“爸爸妈妈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云枝没有告诉过年年,她们的亲生父母不一样,她们不是亲姐妹。
年年还小,有的事,还是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为好。
血缘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现在,她和年年,就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年年对爸爸妈妈太陌生了,依稀记得见过,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她向来记不清除了姐姐以外的人。
年年情绪没什么变化。
“现在知道了。”
云枝很是担心,怕简中梅对年年还是那样漠不关心的态度,以前年年小,怎样都没关系。现在年年已经懂事了,要是简中梅还是那个态度,让年年知道自己的妈妈不爱自己,她会伤心的。
云枝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简中梅和云学康回来的那一天。
小汽车开进小区院里,几乎每家每户的人都出来看了。
千禧年前后,汽车还是相对稀缺的资源。
能开的上车的家庭,非富即贵。
“学康啊,这是你的车啊。”
下棋的老头推推老花镜,问。
“是啊。”
云学康夹着公文包,十分气派。
简中梅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衣服也是牌子的,挂在腕上的小手包都是真皮的。
这是阔佬返乡了。
她俩越是光鲜亮丽,讽刺越是明晃晃。
人们的目光不自觉移向站在柴火堆旁边的两个小女孩。
衣服旧旧的,鞋子旧旧的,眼神也是旧旧的。
云枝紧紧牵着年年,想着只要等会儿简中梅对年年说一句不好的话,她立刻就带年年逃跑。
云枝的担心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