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那亲戚介绍的项目就是直销,06年中国直销法出台,国家允许的就是安利、完美、蚁力神那几家。
其余没有直销牌照的根本就和传销一样,而这家在洛阳的公司主要是做芦荟系列日用品的,一开始也确实耍得很大,说是和北京的某部级领导都认识,省里领导来视察过,市电视台作过专题报道,市里的重点利税大户,重点扶植对像怎样怎样,说是年底肯定能拿到直销牌云云,全国范围内有十万经销商如何如何。
我那时一开始也不相信,试探性的投了三万多块钱拿了一批货,但是到打钱的时候真地给我打过来了两千多块,令我信心大增。
后来又去洛阳总公司听课,被那些老师们忽悠的简直热血沸腾,结果正经生意也放下了,专心做这个直销,身边的亲戚朋友被我前前后后发展到网络里的有一百多人。
说实在的一开始做得确实可以,但是后来这公司总是说在申请直销牌,但是总是没消息。
后来制度也变得很频繁,几乎是一个月一变,一开始钱确实好赚,但是后来就越来越难。
我周围的朋友们有些投了钱却没有得到承诺的回报,和我的关系就变得紧张。
我只好先拿出自己的钱帖给他们,但是后来灾难降临了。
06年十一月的时候传来了可怕的消息,洛阳的公司被查了。
账被封了,银行的账户也被冻结,公司里的几个老总全都被抓了起来。
一开始还有消息说没什么事儿,公司已经到北京去找关系说情去了,我还尽力安抚那些惶惶不安的团队成员,但是等到过完年确切消息传来真是给了我当头一棒。
公司被定性成了传销组织,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洛阳市的书记被调省人大,后被双规。
新书记才刚上台,就有人举报公司搞传销。
原来的保护伞一消失,几个头面人物全都被抓,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如遭雷击,我的团队刚刚往公司订了一个一百多万的大单,这下钱不但要不回来,连货都拿不到。
因为听说几个去洛阳要钱的店长都被抓了,说他们是传销组织的骨干。
我不敢去,但是更没钱还给我的团队,他们不会管什么别的,他们只知道是把钱给我了,其中有些人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来跟我做这一行,我要是告诉他们真相,我估计就会被他们给撕碎了。
那一段的日子真的是令我感到生不如死,所有的朋友几乎都跟我翻脸了,家里天天坐满了前来要账的人,有人放话不还钱就要我的命。
我妻子从一开始就反对我做直销,后来闹到这种地步更不用多说。
那时我把店面都给转让了,但是远远仍然不够,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
就在我对一切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神秘的A先生出现了,他将我的债务全部接了下来,总算是让我暂时保住了我的生活,并且给我安排了一份表面上不错的工作,但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我有时候会想,现在的生活和以前欠债的时候那个比较糟糕,说实话,我想不出来答案。
晚上7点半,A先生准时出现了。
A先生是个看起来很平凡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就像个普通单位里的小科长,大街上多的是他这样的人。
他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声调偏低,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但是有时候,他的眼中偶尔会流露出某种很逼人的气势。
当然,这种情况很难遇到。
在场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电视也关了。
“呵呵,大家都过来了……嗯,按照老规矩,把手机关掉都拿出来吧。”A先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在座众人包括我在内都关掉了手机,放在桌子上。
虽然讲话的口气好像是在和熟人聊天一样,但是神态和动作却有一种老练专业、不容置疑的感觉。
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照片,很年轻,顶多三十岁出头,带着墨镜,赤裸着上身,穿一条游泳短裤,身材相当健美,肌肉线条分明,看起来很英俊潇洒,留着长发,很有点电影明星或者模特的气质。
“这个人名叫张朝平,表面身份是摄影师,和朋友合开一家影楼。实际上是黑社会组织成员,并且经营色情网站。星期四也就是二十六号上午九点,他将出现在海景花园,并且随身携带一个黑色手提箱,那个手提箱就是我们的目标。”所谓“我们”肯定就是指的在场的六个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众人聚齐。
以前顶多是单方面通知我什么时间有行动,让我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去找谁,然后接头的人会给我一个某件东西,然后再通知我什么时间到什么地点再找谁碰头,把东西一交接就完事。
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这活看似简单,实际上并不安全。
有三次我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肯定不是错觉;还有一次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警察。
我知道A先生这些人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违法事件,所以我很怕警察,有次在半路上无缘无故被巡警叫住盘问,心里面紧张得要命,还好表面上镇定,才算蒙混过关。
有时也会化装用伪造的证件进入高级写字楼,半夜偷偷摸摸进入某个办公室从电脑里下载一些文件,或者打开保险箱,或者安装一些监控设备。
这种事情更危险,就是偷,被抓住就全完了,我在部队是侦查专业的,好歹受过训练,没有翻过船。
事实上,其实我现在可以算是一只经验丰富的老鸟了。
当然,这是我自己认为的。
我不知道A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也许是黑社会组织的老大,也许是地下私人侦探,甚至我还觉得他是间谍。
但是不管他是什么背景,我都已经上了贼船了。
我欠他八十多万的债,如果不听他的,一定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