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能冻结意识的黑暗,包裹着一切。
姬尘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被抛入了狂暴的宇宙乱流。无形的空间利刃切割着身体,每一次撕扯都伴随着道胎濒临崩解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无感。新生的星魂道胎在强行开启通道的毁灭能量反噬和空间乱流的双重蹂躏下,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淡金色的光泽黯淡如风中残烛。右臂自肘部以下一片焦黑碳化,血肉模糊,骨骼碎裂的剧痛被道胎的重创压得麻木。
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灵魂深处那点被族运星火点燃的不屈意志,如同沉入冰海最深处的余烬,死死护住最后一丝意识不灭。
‘不能…散…家…’
这执念是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不知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沉浮了多久,撕扯的力量骤然一松!
噗通!
身体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濒临极限的道胎再次剧震,姬尘眼前彻底一黑,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深渊。
……
冰冷。
刺骨的冰冷,带着金属与岩石的气息,以及一种…古老尘埃与星辰寂灭的味道。
姬尘的意识在剧痛与虚无的边界艰难挣扎。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后又被强行粘合起来的钝痛,弥漫在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还…活着?’
一个念头微弱地浮起。
星殒之瞳…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本能。
在绝对的黑暗与沉寂中,一点微弱到极致的银白光芒艰难地亮起。不是视物,而是一种模糊的感知扩散开来。
他“看”到,自己正趴伏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破碎星辰残骸构成的“大地”之上。
巨大的、棱角狰狞的金属构件如同断裂的山峦,横亘在视野的“尽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冷死寂的尘埃。扭曲变形的巨大管道如同巨龙的遗骸,蜿蜒盘绕,断裂处露出光滑如镜的切面。无数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碎片散落各处,大的如房屋,小的如砂砾,共同构成了一片浩瀚而破败的金属坟场。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到极点的灵气,但这灵气中混杂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星辰衰败之力、金属湮灭后的死寂气息,以及一种…被岁月磨蚀殆尽、却依旧残留着不甘与绝望的怨念!
这里,是星陨阁的核心?还是上古星辰道统最终坠毁的墓穴?
星殒之瞳的感知艰难地穿透这片金属坟场,试图捕捉更远的景象。然而,感知的极限处,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残骸与死寂。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些巨大到乎想象的轮廓在尘埃中若隐若现,散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沉眠的太古巨兽。
没有风,没有光,只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
绝对的绝地!
一股深沉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姬尘残存的意识。道胎重创,肉身残破,被困在这片星辰的坟墓里,生机渺茫。父亲…阿蓉…族人…他们还在坠星之痕的矿脉中,依靠着星辉锁命阵苦苦支撑,等待着他带回地脉魂髓……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终于从姬尘干裂的喉咙里挤出。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右臂,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新生的星魂道胎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淡金色的光芒在裂痕间艰难流转,如同即将熄灭的油灯。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撑起上半身,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全身伤势,冷汗混合着血污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星殒之瞳艰难地聚焦,冰冷的银白光芒扫视着周围。
近处,是一块巨大的、倾斜插入“地面”的弧形金属板,边缘锋利如刀,表面布满了玄奥却断裂的星辰符文,黯淡无光。金属板下方,堆积着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金属尘埃。
远处,一根直径过十丈、断裂扭曲的巨大金属圆柱斜插在残骸堆中,断口处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散着持续不断的微弱热辐射,那是一种金属在缓慢衰变湮灭的死亡辉光。
死寂。除了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再无任何声音。
“北…北辰子前辈?”姬尘在识海中呼唤,声音干涩沙哑。
一片死寂。识海中空空荡荡,只有残破黯淡的族运星图悬浮着,代表姬尘的那颗星辰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北辰子燃烧残魂助他铸盾、开启通道,最后一丝意念似乎已在空间乱流中彻底消散。
最后的指引者,也消失了。
孤独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嗡——!
他怀中,那块仅存的引辰碑碎片,突然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脉搏跳动般的温热感!
这感觉瞬间吸引了姬尘全部的注意!他强忍着剧痛,用左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块石碑碎片。
引辰碑碎片依旧古朴残缺,但此刻,其表面那些模糊的星辰刻痕,正散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淡银色光晕!这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似乎与这片死寂废墟深处某个存在,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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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姬尘识海中那幅黯淡的族运星图,代表他自己的那颗星辰,也极其微弱地同步闪烁了一下!
有东西!这片死寂的星辰坟墓深处,有东西在呼应引辰碑!在呼应他的族运星图!
一股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穿透了绝望的冰层,点燃了姬尘眼中最后一点星火!
他挣扎着,用左手支撑起残破的身体,依靠着左腿的力量,踉跄着站了起来。右臂无力地垂落,焦黑碳化的伤口传来阵阵锥心的抽痛。他环顾四周,星殒之瞳锁定了引辰碑碎片光芒明灭最强烈的方向——斜前方,那片由巨大金属圆柱和破碎构架形成的、如同峡谷般的阴影深处!
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无从判断。
但留在这里,只有被冰冷的星辰金属同化,化为这片坟墓中新的尘埃。
姬尘咬紧牙关,将引辰碑碎片紧紧攥在左手掌心,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脉动指引。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踉跄而坚定地,朝着那片深邃的阴影走去。